第17章 改革(第2/3页)

马丁·路德,就是一个点燃最亮火把的宗教革命家。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他的老乡,约翰·古登堡。后者发明了活字印刷机,成为了欧洲印刷出版业的奠基人。自印刷时代开启,书本不再是“奢侈品”。而在路德的翻译和传播下,《圣经》不再只有拉丁文版本,也不再仅藏于教士之手。识文断字者和“愚民”们,也就有了更进一步亲近上帝的机会。

在路德之前,也并非无人对教会的各种积弊感到不满,呼吁变革。然而,即使他们诘责教士甚至教皇的荒淫放荡,反对什一税的剥削,怨恨那些为敛财而出售宗教场所以及赎罪券的行为……也往往只能在局部地区掀起风浪,且被金字塔顶端的利益集团给“迅速”扑杀。

但,随着《圣经》的普及,更多人开始怀疑:供奉活在世俗中的教皇,真的是信仰天主的唯一途径吗?

起初,路德撰写论文,大声呼吁,只是想改革弊端。但随着他参与各种辩论,其文字引起各路热烈反响,他的核心思想,终于浇筑成了一座高耸明亮的灯塔——教会所规定的宗教场所和宗教仪式,并不是人与上帝之间的必要中介。

换言之,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与上帝沟通。教会的权威,即使不至于荡然无存,也是大打折扣。

罗马天主教自然不会容忍这样的异端。但被谴责为异教徒的路德,却由“好心”的德意志领主给保护起来,从而避免了被烧死的命运。毕竟,他的学说太有生命力,太直击人心了——无需教廷认可和批准,只要自我修行,就能离上帝更近,离天堂更近;这是多么自由啊。

等到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变成查理五世,有能力、也有意愿强行清理德意志诸地异端邪说的时候,路德又得到了法国的庇护。

同样信奉天主教的法国国君,更关心跟邻国的利益冲突,而不是信仰。所以,只要是敌人的敌人,他都要试着结交一番。

世俗和宗教的力量互相拉扯,路德的学说,自此彻底在欧洲大陆生根发芽。

但路德倡导个人解读《圣经》,意味着大家可以读出不同的意思。从而产生的新教派,更难像罗马天主教那样形成统一。如他的后来者,法国人约翰·加尔文,几乎建立了日内瓦宗教国,就反对路德所谓“靠信仰能获得拯救”,而更相信宿命。同时,加尔文比路德更激动更极端,更注重在物质和肉(;;)体上,消灭一切“异类”。

由于加尔文的理论更富攻击性,更爱干预社会俗事,反而比路德收到了更多的欢迎——毕竟,在与旧教天主教斗争期间,亮出獠牙利爪、狠狠厮杀,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生存空间。

最初诞生于民间的新教,终于渗透到城堡高层和宫廷里。

“决定一国宗教的最重要因素,往往是它的国王”。而决定国王态度的,除了情感,还有复杂的利益关系。

利益,才是无上的诱惑。若君主打算和罗马教廷分裂,支持改革,他几乎将成为国内教会的首脑;他政治上不再受教皇封赐的束缚,经济上,也可以把教会不动产和收入划归自己名下……

可这些显而易见的好处,不见得每个国君都会去拿。一方面,欧洲大陆有个德意志盟主兼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在强力清扫异端,其武力值令人生畏;另一方面,君主们发现,只要和教皇“保持一致”,他们便有可能拿到足够的政治经济特权,不亚于新教徒国王所得。

如今,玛丽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难题。旧教,还是新教?

苏格兰女王躯壳下的现代灵魂,并没什么确切宗教信仰。只凭个人喜好来说,玛丽对崇尚自我的路德更有好感一些,也赞同他不搞偶像崇拜的观点。但是,她法律上的夫家、她的捆绑盟友法兰西,正高举天主教的旗帜呢。

所以,她继续待在天主教的阵营,是比较稳妥的……

可拦不住毗邻的英格兰搞了宗教改革,新教影响力日益扩大,她的苏格兰也站在了改革巨浪的边缘啊!

多年前,那个当时尚无男继承人、只有女儿玛丽一根独苗的亨利八世,垂涎于宗教改革之收益,没抵挡住跟年轻貌美新教徒安妮·博林生个儿子的诱惑,狠心要同结发妻子离婚。然而西班牙公主、阿拉贡的凯瑟琳是查理五世的姨妈,教皇死活不批。亨利八世于是和罗马教廷大吵一通,毅然决裂。从此,他便自立为英格兰国教首脑,没收旧教财产……

但亨利八世其实仍信奉旧教之宗旨;他只采纳新教教义中有利于王权的部分。所以,他在位时,除了《圣经》被翻译成英文版本,天主教的教义和仪式,依旧保存下来。

公正的说,这种程度的变革,并不至于给苏格兰的宗教环境造成太大威胁。

自亨利八世死后,爱德华六世继任,英格兰才完全倒向了新教。

和他们的战线推进一起,更彻底、更极端、更苛刻的加尔文主义,也越过边境,蔓延至整个苏格兰。

人心开始思变。不过,到目前为止,还算“和平”。

如今在位的玛丽·都铎,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主教拥趸。为了维护信仰,她烧死不少新教徒,甚至被冠名“血腥玛丽”。残酷的迫害,固然吓退一批新教徒,也会引起逆反和抗争。问题是,现任英格兰女王已命在旦夕;而眼巴巴等着即位的伊丽莎白,可是伪装着和罗马保持一致、实际随时准备重回新教之怀抱呢。

从亨利八世时代起,苏格兰就一直从邻居那接受些“异端邪说”;眼下,过不了几年,大约就要被伊丽莎白的暗中势力“强逼”变革了。

不,其实也不完全算英格兰那边来的势力——尽管本地的动乱,从来少不了邻国的“帮助”——苏格兰本地领主的意愿,也是个重要因素。

玛丽知道,即将主持本国宗教革命行动的,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苏格兰土著,约翰·诺克斯。

这个新教领袖,从前因为攻击旧教徒,一度被法国关押。获释后,他辗转英格兰和欧洲大陆,最终抵达瑞士日内瓦,在那里找到了他的理想。

诺克斯师从新教暴君加尔文,坚定了绝不宽容的态度,也领会了武装斗争的精神。如果对其置之不理,大约一年后,他就会返回苏格兰,打动那些个唯利是图的领主,煽动暴民,在各方帮助下,掀起苏格兰的宗教内战——直至1570年,正式确立新教派·苏格兰长老会的统治地位。

史上,约翰·诺克斯简直是天主教信徒玛丽·斯图亚特的噩梦——她对他领导的各种群众运动,几乎完全无能为力。如今,换了个芯子的年轻女王,咬牙决定,务必早早将他这个炸弹给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