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算计(第2/3页)

“当然,这是强调身心的完全成熟。思维的成长,往往迟于身体。所以,教会并不太反对,那些提早结合的情况。”

纤纤手指握住弗朗索瓦的腕,她用最殷切的关怀语气,附在他耳边,柔声说:

“然而,即使我渴望和你真正融为一体……即使我们被赋予着联结两个王国的使命……即使我们有义务尽快繁衍下一代……也都比不上你的身体要紧。”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她的眼眶渐渐潮红。“主的教诲,还有医学的经验,偏偏与如此多责任相违背,这令我十分犹豫。”

“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亲爱的弗朗索瓦,我不希望冒任何风险、给你带来损害。我宁可迟一些,再迟一些……或许一年,或许,更久,直到我们足够成熟的年纪……”

——“传统”在上,玛丽当然不会直接说:亲爱的,你最好再熬四年。

而她深情款款的凝视,冠冕堂皇的说辞,让弗朗索瓦心都要化了。他觉得,他好似陷进一场梦,正在聆听基督那神秘的旨意,就如过去那样——他记得自个幼时多病,数次烧得迷迷糊糊,却见到她常常守候身边,像天使般柔声安慰自己……

是的,他的玛丽,曾用超乎法兰西宫廷的见识,屡屡帮助自己走出病痛的困境;有时,她又像长者和导师,指点他学业和生活之迷津……

她总有充分的理由。

“我了解,我明白,我相信……”

他反手握住新婚妻子,郑重的道:“你总是给我最好的建议。”

出于尊重,还有少年人对此事的羞涩,弗朗索瓦并未细细询问,何为“足够成熟的年纪”。法兰西王储,就在他的婚床上,用坚定的语调许诺: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意愿;我会一直……等到你认为合适的时候……”

表白完毕,他觉得双颊有些发烫。

得到了少年的真心承诺,玛丽却只放了一半心。她先是满眼感动,扑在弗朗索瓦身上“嘤咛”几声,而后她轻推开他,捧着脸,扮作苦恼的模样——

她内心的确也很苦恼。

枕边人这一关算是过了,还有公公婆婆、和一堆关注王储床帏之事的贵族教士们呢!她那些“不适宜行房”的理由,于他们来说,可是十足的离经叛道了。

孰料,听玛丽吞吞吐吐说完这些忧虑,弗朗索瓦毅然道:

“我去想办法。”

说着,他感到滚烫的不止是双颊,连脑子里,也都有如煮沸一般。

“我会小心解释,这是我作丈夫的责任。”他攥紧了妻子的肩膀。“只是短暂的拖延,我定能做主。”

“亲爱的玛丽,你无需为此担忧。”

他的话仿佛掷地有声。“背负世俗的审视,是男人理应承担的义务。”

小男子汉说到做到。就在他们婚礼过后一周,在亨利二世关心长子的亲密谈话中,他鼓起勇气,道:

“是我的缘故。”

亨利二世已从侍从那里收到不少汇报:“没有进展”;“很遗憾,没有真正成功”;“王储夫妻琴瑟和谐,不过初夜过后,王储再无主动求欢之举”。他正纳闷,是否儿子因首战告负受挫不前、抑或儿媳过于抗拒之类?想不到,弗朗索瓦竟表明,是自己“冷淡”的缘故。

哦,照新郎的说法,应该是“自律”与“克制”——“我认为,如今我俩都还不够成熟;所以,适当禁欲比较好。”

亨利二世简直好笑。“成熟也不是一蹴而就。轻易拒绝尝试,可不是骑士的作风。”

国王陛下显然陷入了另一种思路。“是因为……你的妻子还不够放得开?如果,你担心自己太过粗鲁,就更应该好好练习,如何怜惜女人。”

深谙此事之乐趣的亨利二世,微笑着劝导:“相信我,我的儿子,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成为她快乐的源泉。”

“一旦让她获得欢愉,她便会忘记最初的痛苦。”

这位父亲还贴心的道:“或许,之前教导的还不够。还是请王后再挑选年长的侍女……”

弗朗索瓦断然拒绝:“不,陛下,我尊敬的慈父。我不需要更多教导,我不需要那些所谓实践,我不需要其他对象。”

他斩钉截铁。“我只要玛丽就够了。”

“哦,是么?”亨利二世愣了愣,继而玩味的道。“真是忠贞而纯情的年轻骑士啊……”

但,他的语气并不全是讽刺。

作为亨利二世的儿子,并不拙于察言观色的弗朗索瓦,自然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坦然道:

“这是我的信仰。”

把童贞献给合法配偶……的信仰?亨利二世瞪了瞪眼,而后哈哈大笑。“好吧,你拥有这样的权利。”

国王将此事轻轻揭过,女方又涉及炙手可热的吉斯家族,其他贵族自然不多置喙。但,听闻丈夫对于王太子的“房事不作为”一笑置之,当人亲妈的王后,可就不那么放松了。

长子长媳结婚时过于年幼,她虽说有几分顾虑,但也不太操心——王室成员,大多这样过来的。结果,自己的儿子婚后,竟主动表示要缓一缓再圆房,她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凯瑟琳算是比较接近真相的。

跟儿子多了不愁的亨利二世有所不同,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头胎,凯瑟琳总是格外关心些。

但是,在这个宫廷里,已婚儿子的床帏私事,母亲真正能管的,依然有限——尤其在人家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

当然,如今情况比较微妙,王后略关注几分,倒也合乎常情。

凯瑟琳却仍决定谨慎行事。

原本,王后理应是“最尊贵的女人”,可以给同住宫里的儿媳提意见。然而,凯瑟琳出身于银行业家族,又时常落于情妇下风;面对更蓝血一点的苏格兰女王,法兰西王后的底气,并不那么充足。况且,以前,凯瑟琳是未来儿媳的监护人之一;但现在,玛丽业已成家,她的权威反而有所下降。

出于种种考虑,凯瑟琳先召来弗朗索瓦询问。

她得到的,是和她丈夫差不多的答案。而在她的反复追究下,王储仍坚持解释:自个决非“无能”,只是需要时间调整。

凯瑟琳又找平素较为信任的玛丽谈话。听完她羞涩表示“一切遵从丈夫意志”,凯瑟琳只好压下狐疑,暂且接受他们的“借口”了。

这对年轻夫妻,毕竟结婚时日尚短。作为一个颇能忍的“贤妻良母”,王后目前还很端得住,并不对儿子儿媳的房事指手划脚。

而且,在亨利二世“他们还只是孩子”和“要维护弗朗索瓦的自尊”的态度下,凯瑟琳也还愿意展现婆婆的宽容。

法兰西后廷,依旧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