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4页)

真实的,像苏水湄一样的笑。

房间里很安静,夕阳之色从破败的窗口笼罩而入,卷着邪风,吹得袖口猎猎鼓起。

在苏水江眼中,眼前的苏水湄沉浸于霞光之中,肌肤素白,沾点细碎流光,干净纯洁的仿若白玉珍珠,漂亮,却又易碎。

苏水江想永远保护姐姐,托着这颗珍珠,交到一个能真正疼她,爱她的人手里,可那个人不会是陆不言。

风很大,苏水湄眼前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转身去将身后的窗户关上了。风一静,人心也霍然沉静了下来。

苏水湄转身,看着面前的苏水江,眼神之中透出一股陌生,她觉得她好像不认识眼前的少年了。

苏水湄反握住苏水江的手,告诉他,“我们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最亲密,最相爱的人,我们之间的血脉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我们比任何人都要亲密。”

“江儿,我不希望你再瞒着我,你告诉我,是谁要你杀陆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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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言霍然睁开眼,就见身边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水江。

苏水江的脸色很难看,他已经知道陆不言被胡离挑断了手筋的事,不过看着眼前身形凄惨的男人,苏水江脸上并未有任何同情之色。

“当时你就该让我杀了他。”苏水江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陆不言,神色阴狠。

苏水江嘴里的他是胡离。

床榻之上,男人面色虚弱,眼神却半点不显疲态。陆不言抬起自己裹满了纱布的右手看了看,语调很慢,眼神很深,“你以为靠他一个人,能在京师内隐姓埋名那么久?”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水江皱眉。

陆不言叹息一声,抬眸,耐心解释道:“他身后还有一条大鱼。”

苏水江也不笨,立刻就明白了陆不言的意思,“你是想用胡离钓出京师内隐藏着的大鱼?”

“嗯,”陆不言颔首,“胡离肯定会去京师,到时候,他一定会跟那个人联络。”

“那你怎么找到那个人?你派人跟踪胡离了?”

陆不言轻缓摇头,语气淡淡,眼神却陡然凌厉,透着一股摄人之色,“苏州是他的地盘,而京师是我的地盘。”

苏水江立刻向前一步,紧盯陆不言,“回京师?那我姐姐怎么办?”

“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交代?这是什么意思?你若不喜欢她,当初又为何要跟她在一起?”

“当初是我想的太简单,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说到这里,陆不言一顿,他抬起右手,脸上竟露出一股迷惘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不想拖累她。

“你要给我交代,现在就给我吧。”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苏水湄出现在那里。她红着眼,神色倔强地走到陆不言面前。

陆不言没想到小娘子竟然就站在门口,他下意识朝苏水江看去。

少年转头,看向窗户。

房间里的窗户本来是关着的,苏水江一进来就把它打开了。风大,人声嘈杂,陆不言虽耳聪,但身负重伤,因此才没能发现躲在门口的苏水湄。

天际处,落日最后一丝余晖被吞没,风忽的大起,小娘子站在门口,因着起身太急,所以那松松绑着的发带就在此时突然脱落。

万千青丝随风起,小娘子的眼神是悲伤又沉默的。她静静看着陆不言,滑落的泪被发丝啄去,沾湿的发贴在脸上。

苏水湄使劲擦了一把脸,她走到陆不言面前,冷硬着声音,“你说吧,现在就可以给我交代。”

“你如果不喜欢我,我现在立刻就可以跟你划清界限。”

“陆不言,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男人坐在床上,叹息了,妥协了,“我喜欢你,可我不值得你喜欢。”

苏水江默默退出去。

苏水湄的声音突的软下来。

“陆不言,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一个多么耀眼的人。我没认识你之前,觉得你就是那天上的太阳,而我是地上的萤火虫,连颗星星都算不上。”

“认识你之后,我虽然一开始很讨厌你,但后来发现你并不像传闻那样凶狠残暴,滥杀无辜,你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甚至还带着几分固执的天真,那种天真连苏水湄看着都想发笑。

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身上居然会带着这样可爱的天真。苏水湄被他吸引住了。

“我此回京师,凶多吉少。”陆不言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跟你一起承担。”小娘子声音坚定。

“你会后悔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苏水湄生气了,“陆不言,你就是一个懦夫!我都不怕,你为什么要怕?”

陆不言看着她的眼神中,似乎浸润了悲伤,他唤她,“湄儿。”

这是陆不言第一次这么叫她。

“京师是龙潭虎穴,一朝天,一朝地。锋芒毕露,必遭难。我遭难没关系,可你不行,苏家不行,你与我在一起,若有一日京师内斗爆发,你知道会牵扯进多少无辜的人吗?”

“所以这就是你宁可抱着剑,也不愿意亲近别人的原因吗?”苏水湄觉得心如刀割,她为自己的无奈,为陆不言的无奈,为他们尚未萌芽便已遭受重重磨难的爱情悲伤。

“湄儿,你该好好活着,你能走一条幸福的路。”

“那你呢?”

“我的路从生来便注定了,如今……只是更清晰了些。”陆不言的语气中带着深沉的晦涩,他的声音很轻,低低呢喃,男人垂着眼帘,面色苍白,下颚瘦削,“我不应该奢望任何东西的。”

他只会……拖累旁人。明明他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可惜,他最终还是会辜负别人。

郑敢心也好,胡离也好,陆不言认为他是有责任的,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苏水湄看出了男人的脆弱,她上前一步,蹲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握住陆不言置在膝上的手,然后与其十指交缠,“陆不言,你不孤独吗?”

孤独吗?怎么可能不孤独,自然是孤独的,可他已经习惯了。

陆不言想说自己早已习惯,可当他看到苏水湄的眼睛,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习惯了冬日严寒之人,有朝一日触到了热火。

温暖,光亮,笼罩着他,为他驱散严寒,问他是否孤独,在这样风雨飘摇不定的时候,告诉他,想要跟他站在一起。

陆不言想抓住这簇光热的火,可他又不敢。他怕自己身上的冰将她身上的火熄灭了。

“陆不言,我们还保持原来的关系,好不好?”小娘子妥协了,她知道,陆不言有太多的不容易,太多的不能说话。

“我们是在关公面前发过誓言的,今生今世要在一起做……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