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和他的亲人们(第2/3页)

说完,她就哧哧地笑,还走上来前后左右地打量刘树。

姑娘的妈就说:咱家姑娘没啥毛病,一顿能吃两碗饭,干啥活都行。小时候我和她爸吵架,把她碰到了炕下,脑子摔了,留下点病根儿。不打紧,不误吃也不误喝的。

那次刘树没说一句话,拉起母亲就走。一直走到村外,母亲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一场。刘树站在母亲身旁,他知道她为什么哭。母亲这一哭,他的心里也酸酸的,自己心高气傲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落得这般下场。

母亲在回来的路上哭了一路,她一边哭,一边说:树哇,都是这个家连累了你,你找不上个好姑娘,妈就是死了,眼睛也闭不上啊。

刘树赌气地说:妈,没啥。大不了我不找了,我陪你一辈子。

快进家门的时候,母亲拉住了刘树,她掀起衣襟,擦了擦眼睛,认真地说:树,你要跟妈保证,别去找你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咱家都这样了,我不想再连累他。出息一个是一个吧,就算他远在天边,也是我儿,是你弟弟啊。

刘树咬着腮帮骨,冲母亲保证:妈,我不去找,找他干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地活着吧。

母亲点点头,又悲悲切切地抹了一下眼泪。

再一次回到家的刘栋,看着眼前的家人,心里就多了份悲哀和无奈。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仍没有找到对象;而自己不去当兵,姐也不会嫁给胡小胡。现在姐姐只能住在家里,他在姐姐的脸上已看不到昔日的笑容,她似乎变成了木头人,回到家里也没有话说。见到刘栋的第一眼,只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然后就躲到房间里去了。第二天一早,她又急匆匆地去了承包的诊所。

看着哥哥和姐姐现在的样子,刘栋的心里难受得一阵窒息。他对母亲说:妈,我哥也该成个家了。

母亲就叹气,抹眼泪,然后望着他说:你哥是心冷了,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人家在河西介绍了一个姑娘,听说还是代课老师,你哥说啥也不见。

刘栋见到哥时,刘树正在自家地里忙碌着。刘栋没说什么,跟着哥哥干着农活。日头升高了,两人就走到地头的阴凉处休息。

刘栋趁机说:哥,你该成个家了。

刘树不说话,蹲在地头上卷烟抽,他现在已经学会吸烟了。一阵浓烈的烟雾把哥哥的脸半遮半掩了起来。

刘栋也蹲下身,望着哥哥继续说:哥,你为这个家牺牲得太多了,你不成家,我们心里都难受。

刘树吐了口烟,一脸的无奈与迷茫,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两只蚂蚁:哥不是不想成家,可好的看不上咱,赖的咱又看不上。

哥啊,河西那个代课老师你还是应该去看看。

刘树摇摇头道:没用,别浪费感情了。

刘栋望着哥哥流出了眼泪,他颤着声说:哥,弟求你了,你就去吧,我陪你。

刘树抬起头,望着明晃晃的天空,日头正足,他眯起眼睛,一脸的麻木和淡漠。

哥,就是为了这个家,你也得去。说完,刘栋一下子跪在了刘树的面前。

刘树扔下手里的烟,一把扶起弟弟,替他拍掉膝上的土道:弟啊,你别这样,你现在是军官了,让人看见笑话。

他不屈不挠地望着哥哥,泪眼蒙眬着:哥,你不去,我就还给你跪下。

说着又要跪下,刘树抱住他,无奈地应道:我去,哥就听你一回。

第二天,刘栋陪着哥哥出发了。

两人走出家门挺远了,母亲慌慌张张地追出来,到了近前,她仔细地把刘树看了看,替他抻平衣角,不放心地说:跟人家好好说,可不能发脾气。

刘树没说话,刘栋替哥哥应着:妈,知道了,你回去吧。

走出很远了,刘栋回头望,仍看见母亲站在那儿朝他们张望着。母亲的风泪眼一定又流泪了,刘栋分明看见她正用衣襟往脸上擦着。

代课老师一看就是见过世面、能说会道的女人,她大胆地把哥儿俩打量了一遍。刘树进了人家的门后就没再开口,坐在那儿,跟一块石头似的。

代课老师看一眼刘树,就把目光转向刘栋,问:你是他弟弟,叫刘栋?

刘栋点点头:我是陪我哥来的。

听说你是军官?代课老师又上上下下地把刘栋看了一次。

现在还不是。刘栋老实地回答。

代课老师单刀直入地说:你能把你哥带到城里找个工作吗?

刘栋摇摇头。

代课老师似乎泄气了,目光在刘树的脸上瞟了瞟,沉吟片刻后,慢悠悠地道:我们家有三个女孩儿,我大姐、二姐都结婚了,我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在小学当老师,你们也听说了,我不可能嫁到你们那儿去。要是同意,你就过我们家来,我父母年纪大了,家里缺劳力。

刘树站起身,似乎有话要说。

刘栋急忙在一旁道:行,我替我哥答应了,让他过来。

一边的刘树忽然冲他吼了起来:不行!

然后,又冲代课老师说:这肯定不行,我不同意。

代课老师遗憾地耸着肩说: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那就只能抱歉了。

说完,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样子。

刘树拽起刘栋头也不回地就走,刘栋挣扎着想和代课老师再商量一下,哥哥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从小院里推了出来。

走到村头没人的地方,刘树发火了,他扯着嗓门喊:我咋能来她家?这明明是让我到她家,给他们家打长工。

刘栋劝解着:哥,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现在都八十年代了,你到哪儿都一样。

那咱们这个家我就不管了?刘树是真的发火了,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等我在部队安顿好了,到时候我把妈接过去住。

刘栋望着哥哥,舔舔嘴唇又道:妈是咱们的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养活妈。

刘树仍涨红着脸说:你现在连婚都没结,还没有个家,你咋接妈?就是你把妈接走了,还有草儿呢,谁又管草儿呢?

刘栋不说话了,刘树说完这话再也不言语,闷着头向前走去。望着哥哥的背影,刘栋猛然心存感动,哥哥真的把自己都给了这个家。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刘树又一次相亲未果,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母亲一如既往地用衣襟擦着她的风泪眼,刘草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哥,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等我离婚了,我就离开这个家。

刘草的话让刘树红了眼睛,他愧疚地说:当初是我做主让你嫁给胡小胡的,我也答应过你,我要为你的幸福负责,你一天不安生,我就不找对象。

说着,他又以家长的身份看了看刘栋和刘草:你们以后都不要为我操心了,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哥的事儿,哥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