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都听你的

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晏星河停住脚步,风澈倚着栏杆等他开口。

“我寻了我师姐五年了,”晏星河声音淡淡,似乎没什么情绪起伏,风澈却注意到他指尖攥紧了怀里的琴布:“自从上次游历,她魂灯未散,人却杳无音信,我试过各种办法找她,气息追踪,神识搜索,甚至张贴寻人启事,每到一座城便要贴无数张,但是都没有用。”

“我听说风家奇门卜术可通过测算知晓一人的行踪,即使是不太精通此道的风家弟子,也能知道大致地点,因此我求过很多人。”

风澈袖下的手再次翻出一个卜算的阵图,神识微动间,竟然看见这一卦的结果是“君子坦荡荡”。

他上一次算这一卦出来,还是在迟斯年那回,虽然迟斯年看起来冷漠,但其实是个固执己见的傻小子,认准了一个人是好人就会全身心地信任,坦坦荡荡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能出这种卦象的人,至少现在说的全是实话。

他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晏星河,决定信一把。

晏星河睫羽颤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风家如今禁用卜术,就算我拉下这张脸去跪去求,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手算过,所以,当我听见那枚铜钱掉在地上的声音时,我已经做好了再求一次的准备。”

风澈听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察觉到不对,下一瞬晏星河将琴放到身侧,屈腿下压——竟然要跪下了。

风澈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大礼,手臂也不抱着了,赶紧上前拽住了晏星河:“你这是干嘛?”

他拽了一下发现这人劲还不小,愣是没阻止晏星河下跪的趋势,急得他跟着也跪下了。

俩人跪着面面相觑半天,气得姜临一把捞起风澈:“你这跟着拜年呢?”

风澈扑腾两下:“受不起,真受不起,折寿啊,你懂不懂?这位气运加身看着将来也是一号人物,跪了我算什么事情?”

姜临把他放到一边,又去扯晏星河,没想到把人扯得膝盖在甲板上横着蹭了一段,也没把他薅起来。

晏星河一边和姜临较劲儿,一边固执地看着风澈:“求你帮我,只要一卦,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风澈跳到一边躲他这跪,晏星河再跟着转过去,来来往往几次后,风澈服了:“不是,你师姐魂灯没散,就是说明她没死,说不定去哪儿玩去了,你急成这样干嘛?”

晏星河摇摇头:“她说好回来把收集的乐谱交给我,年年如此,她不可能食言。”

“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什么事情能耽搁六年?何况她是……她可是掌门……怎么可能一次不回来”

风澈脑子里一堆“痴情师弟苦苦追寻掌门师姐脚步,蓦然回首发现师姐失踪后早已嫁为人妇”的苦情戏码,心想这人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不帮也不是办法。

他重新把铜钱翻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行了行了,你赶紧起来,不过我事先说好,所算之人不得事关天道,你也不能借着卜算结果随意更改他人宿命。”

晏星河挣脱姜临的手,把琴抱在怀里:“那是自然,我至少为了找师姐而已,我不去伤天害理……你同意了?”

风澈看他还跪在地上,无奈道:“同意了同意了,赶紧起来!!!”

晏星河站起来,拍了拍琴上的灰,然后才去管身前的灰,再抬头,就恢复了那副朗月清风的模样。

一点不像是刚刚跪过的样子。

“多谢风兄出手相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来世当牛做马——”

姜临瞥他一眼,冷冷道:“不用你。”

晏星河立刻闭嘴,试探道:“姜兄?”

风澈没忍住,噗嗤一笑:“晏道友不要介意,家妻就是容易吃醋。”

晏星河了然:“怪不得我刚刚听见你俩牵手,原来二位是这样的关系,姜小姐易容手段高超,我竟未能看出是女子……”

姜临张口要说什么,风澈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对对对,家妻娇艳貌美,行走在外总觉群狼环伺,如今伴作这副模样,觊觎之人仍多如过江之鲤,实在是苦恼。”

晏星河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立刻把视线挪开:“风兄担忧得不无道理,所幸姜小姐貌似对你情根深种,实在羡煞旁人。”

风澈笑嘻嘻地应了几句,捂住姜临嘴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濡湿,似乎是对方炙热柔软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心。

脑海里回响起姜临的声音,低沉撩人的声线一字一顿,只用两个字就冲垮了风澈的理智:“相公~”

风澈脑子嗡嗡作响,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挣扎了一会儿,姜临还在拱火:“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今晚给你变,都听你的。”

风澈猛地撒开手,后退一步,看向晏星河:“你师姐生辰八字是什么,告诉我。”

他话题转太快,晏星河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吓得差点把琴扔地上:“不知道……”

风澈指尖描绘八卦图的动作僵在原地:“啊?不是你师姐吗?”

晏星河叹了口气:“师姐从未和我提起过。”

“没提你就不问?”

“师姐忙着开宗立派和收集乐谱,我若不给她分担压力,还去成天问有的没的,就枉费师姐的养育和教导之恩了。”

风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本家的人被他求到这个份上也不肯算一卦了。没有生辰八字全靠卜术算人方位,简直比登天还难,被人说成是来砸场子的都有人信。偏偏这人一点被拒绝的觉悟都没有,看不懂风家人的为难,固执地四处求人——只能说多亏遇见了他,世间都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晏星河。

无生辰八字,非本人到场,倒是可以借用晏星河的未来之景看一看,左右晏星河会找到他师姐,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提前让他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打定主意,指尖的八卦图重新开始勾勒,晏星河注意到他动作间的停顿,低声问了句:“风兄,可是有何不妥?”

风澈摇摇头:“无事,就是在想你师姐还真是神秘。”

晏星河轻轻抚上怀里的琴,声音中带着怀念:“是啊,师姐代师父他老人家收徒,开宗立派,收养了我们这一群师兄弟,明明可以在宗门坐享其成,却偏要出去收集乐谱将宗门发扬光大。于我们而言,师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这群穷得没钱吃饭的孩子的,功成身退后一心退隐江湖,神秘而圣洁……”

指尖灵力画完最后一笔,风澈抬头看他:“你师姐长什么样子?”

晏星河收住他滔滔不绝夸师姐的行为,将琴放下,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给风澈展示:“这个就是。”

那张微微褶皱的纸上,女子气质凌厉,眉眼上挑,不显媚俗却自带威压,侧眸看过来时,高马尾扫起一个肆意的弧度,竟是别样的英姿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