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惺惺作态

敬国公却拱拱手, 挥洒自如,轻轻一笑,道:“卫兄言重了。大家都是亲家, 难不成我们没了脸, 你们就有脸了么?锦心嫁入我们国公府,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今后自然有她婆婆教导。我今日来,是想跟卫兄谈谈尊夫人。”

景阳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里一股浊气像要喷涌而出。

敬国公府不但没把他女儿当回事,甚至没把他夫人当回事。说到底,是没把他当根葱啊!

这未免太过跋扈托大了。

这样的亲家, 当初就不该结!

敬国公也不管他的反应,接着道:“我原听说你家夫人是个贤惠的,可如今看来做事倒是极不知分寸轻重。竟然在外头闲言碎语败坏我们敬国公府的名声, 败坏镇儿的名声!这并不是做亲家的道理!卫兄回去,还请好好教导一下尊夫人。”

景阳侯一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气,被亲家指着鼻子教训, 而且还是当着另一个女婿的面。

当下气晕了头, 也忘了之前叫江凌不许说话的吩咐, 只想找个帮手, 便道:“败坏你儿子的名声?难不成那两个妾是假的?我当初同日嫁女, 你问问人家江凌, 他可有新婚燕尔就闹着要纳妾!”

江凌一直闲坐在旁边端着个热乎乎的茶杯, 静静听他们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突然被点了名。

他手一滑,差点儿没把茶杯摔了。

正急着保护茶杯, 就听柳镇冷笑道:“他便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他还想靠着岳家飞黄腾达呢!”

江凌端稳了杯子,“磕”地一声轻轻放在桌上,玉脸上慢慢泛起一层粉红,淡声道:“小公爷有所不知,前日我们夫妻已经狠狠得罪了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说了,日后不许我们两个再踏入景阳侯府半步。今日我来,也是听岳父教训的。”

景阳侯一怔,还当江凌忘了他当日说的气话呢,原来人家没忘。

他之前没细想,这时反倒看得分明。

江凌若是真想靠他飞黄腾达,怎么可能为了锦鱼秦姨娘得罪他?

江凌敬重他,不是因为他是景阳侯,而是因为真心喜欢锦鱼,敬他是锦鱼的爹。

而柳镇……却正好相反。

柳镇根本不在乎锦心,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岳父应有的尊重。

锦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结果嫁错了人。

他再看柳镇,见他一脸错愕,心里不由有几分得意。看来他刚才找江凌帮手,这步棋下对了。

柳镇这个女婿,他只能当作没有了。

敬国公府这门亲家……也随他去吧。再叫他低头,是不可能的。

当下硬气地看向敬国公,却见敬国公正觑着一双精明的眸子扫向江凌。

江凌却晃若未觉般对柳镇笑道:“我不纳妾,倒不是因为我胆小。毕竟我胆子再小,倒还敢独自来见岳父,不必要亲爹陪着。”

景阳侯心头大快。

江凌这话刺得实在太狠太准了。

柳镇带着敬国公来,看着是有个靠山,其实就是个怂包,居然也单独来见他都不敢!

他正痛快着,就听一声怒吼。转头看时,就见柳镇脸上浮起一大片明红,腾地站起身来,一扭身,双手揪住了江凌的衣领,怒目横眉,就要发作。

江凌却是顺势站起。

他这一站起,倒比柳镇还高了一丢丢。

柳镇的气势顿时被压下去了一半。

江凌偏过脸,头微微往后仰,避开他的鼻息,一双迤逦的眸子却冷如寒冰,盯着柳镇,问道:“怎么?你纳妾被岳父大人数落也怪我?又想打我一顿不成?”

柳镇直气得脸色发紫。

他当初误会锦心是锦鱼,才莽撞地订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虽然发现真相,可亲事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当时想锦心贤名满京,定然不是故意冒领的,这事不能怪她。又知锦心对自己一往情深,因而一时心软,才认了账,也没跟他娘提,就怕节外生枝。

万没想到,娶回家来才知道,什么狗屁贤名,全是假的,连个通房丫头都容不下,还偏要立牌坊,没得叫他恶心。

锦心越是叫他失望,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就越觉得锦鱼好。

每次锦心跟他巧言令色辩解时,他心里就会想起当初锦鱼说的话。

那时他质问锦鱼,为什么不肯承认对他有救命之恩。

锦鱼回他说:“《因果经》上说:富贵贫穷各有由,夙缘分是莫强求。古人亦云: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救你的人无论是谁,若是指望着得你报答,那这福田也就白种了。”

这样的气度,也难怪当时救起他来,便立刻开走了船,完全没把对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儿,也难怪连老太太跟锦心的亲姐姐锦熙都要向着她。

他当初上门求亲,求的是会种牡丹花儿,救了他性命却连名字都不肯留下的景阳侯府女儿。本没有错。错在景阳侯府,错在江凌,他们一起欺骗了他,才害他娶了个骗子回家。

他怎么能不恨?

如果今日他娶的人是锦鱼,他敬着爱着都来不及,哪里会去纳妾!

江凌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落井下石,可恨之极。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推江凌,扬起右掌,“呼”地一声,朝他脸上,就劈了下来。

不想一掌落了空。

江凌并没跟从前般干站着挨打,而是矮过身子,躲过了这一击,还几步跑到了敬国公身后,高声道:“敬国公,您就这么看着儿子撒野不管么?”

敬国公见儿子三两下就叫人刺得失了分寸,动了粗,不由老脸通红,只得骂道:“孽子,还不赶紧坐下!”

柳镇却气冲脑门,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嘴里怒吼一声:“小人!”纵身朝江凌扑去,不想手还没碰到江凌,“啪”地一声,脸上热辣挨了一掌。

他捂着左脸难以置信,一时不知道敢打他的人是谁。

却见他爹敬国公已经站起,脸上难得地一片红胀,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坐下。”

说完转身怒瞪江凌:“我们敬国公府与景阳侯府的事,与你无关,还不赶紧滚。”

景阳侯没想到江凌出手,不过三言两语,就大胜敬国公父子,既意外,又痛快,听到这话,也“腾”地站起来道:“我叫他来,皆因他是个明白人。你我之间说话,也有个见证,省得出了这个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江凌听到这话,又两步跑到了景阳侯身后,道:“敬国公,实在对不住,去留之间,我自然是要听我岳父大人的吩咐。”

敬国公气了个半死,捏着拳头想打人,却又舍不得再打儿子一下。

哪里还有吃饭喝酒的心思,当下道:“看来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卫兄,我只有一句话,若你夫人敢再在外头乱说我们敬国公府的闲话,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敬国公府不顾亲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