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谁

28票，虽然是最低得票，但是，钱佳玥还是当选了。低空飞过。

这个事实证明，五班的同学们是有多样包容性的，能够选出裴冬妮和陈末这样光谱的两端；另一方面，五班的同学们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非要把这俩人凑在一起看好戏。而钱佳玥，就是一个附赠的礼包，有些人随便勾到了她名字，有些人想起来她似乎在军训冲突中扮演过什么角色，有些人觉得她长相还蛮斯文的。

随着周围笑眯眯一声“下课”，大家像插了翅膀一样纷纷往外冲，只留下8个班委。周围把人聚到他面前，笑眯眯说：“这样，裴冬妮和孙文钰得票最高，就当正负班长。”裴冬妮兴奋得脸红扑扑的，像看到了共产主义那样望着周围，眼睛闪着光。

钱佳玥慌乱地抬头，只见自己名字、裴冬妮的名字、陈末的名字都被圈了出来，只不过裴冬妮是最高得票——42票；而自己则是最低票——28。陈末竟然比钱佳玥高了10票，有38！

“其他的人么，”周围喝一口胖大海，“说说自己都想担任什么职务吧。尤其是你啊，钱佳玥——”

细细索索的小声交流，沙沙沙的动笔声，折纸声，唱票声。钱佳玥的头在这些此起彼伏的声响里低下去，不敢看一眼黑板上的那些“正”字。忽然，她的胳膊被陈末捏住了，陈末高兴地摇着她：“选上了！我们都选上了！”

钱佳玥心里一惊，傻愣愣看着周围。“虽然同学们选了你吧，但我从你的竞选演讲里，根本没有听到你介绍自己啊。你想为同学服务我知道，但你是谁呀？你喜欢什么呀？你能做什么呀？你都没说啊。”

“所以，所以我会贯彻我们二中争创素质教育的宗旨，为我们五班……做我能够做的所有贡献。”钱佳玥的声音越来越低，灰溜溜下去时，觉得自己这篇一半陈老太一半陈秀娥的演讲稿真是糟透了。虽然陈末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但是她脑子一片空白。

“我……”钱佳玥嗫嚅，“老师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钱佳玥的“钱”排在倒数第三个。之前她觉得是好事，可以不用那么早上台，但现在却觉得糟糕。因为轮到她上台时，下课铃声都响了，明显大家归心似箭，根本都不想再听人叨叨了。

周围看着她，笑了，但钱佳玥却觉得，那目光中有严厉，也有失望。

钱佳玥听得心惊肉跳，轻声对陈末说：“她好像在讲你唉。”陈末“切”一下：“讲就讲好了，只会说空话，歌词都背出来了。”

最后，许优成为了学习委员，陈末成为了文体委员，而钱佳玥成为了大家都不愿意担任的生活委员。

只有裴冬妮的脸色是铁青的。她憋着一口气，在轮到她时，滔滔不绝说完自己准备的稿子后，眉毛一挑，大义凛然地说：“我不像有些同学，不会宣扬大家什么享乐什么好玩！高中我们是来念书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我们五班的精神，就应该是排除万难、奋发进取的拼搏精神！”

回到家，钱佳玥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钱佳玥并不明白陈末的这个策略，在下面听到她自爆其短，很是为她捏一把汗。没料到，陈末讲完后，竟然有起哄声和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听到陈老太和陈秀娥一问一答：“生活委员是干嘛的啊？”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全班的骚动。陈末心里明白，自己要竞选班委成功，最大的障碍还不是自己成绩渣，而是军训时候的光辉事迹。一个不为班级荣誉考虑的人唉！这个大帽子怎么摘啊？不如就干脆自己提出来咯。

“生活委员么，就是收班会费的呀。那有什么好的啦！要做么就做班长！”

“我竞选班委的原因很简单，”陈末斗志昂扬，“我要让我的同学们体会到高中生活好玩有趣的地方。谁说二中的只有书呆子？我们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啊！我们三年宝贵的青春，一定要浪费在填鸭一样的题海里，浪费在练习没用的正步上面么？！”

钱佳玥忍不住了，一跺脚，对她们喊：“都怪你们！”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陈末是第一个。

陈秀娥一脸错愕：“滑稽伐？怪我们干嘛？”

班会课上，十几个候选人的名字按照姓的拼音，在黑板上排成了一排。

陈老太在房门口说：“宝宝，不做班长就不做班长，不要有情绪，都是为同学服务啊！”

搁在平时，陈末绝对大手一挥：“选个班委有什么了不起！选不上又不少块肉！”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和陈彭宇的争执，她觉得这也是堵上自己荣誉的一站。她郑重其事地对钱佳玥说：“钱佳玥，你要相信自己，我们一定都会选上的！”

钱佳玥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头。天旋地转，有无数声音钻到她耳朵里问：“钱佳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肖涵怎么会喜欢你？”

因为陈末对肖涵的评价，钱佳玥不想让陈末知道自己暗恋的事，一时想不到借口岔开话题，就愣在那里。倒是卡门接上了话，拿手指钱佳玥：“喏，下午选班委，她紧张死了。”

陈末那晚异常得意，在饭桌上滔滔不绝自己当选的经过。赵依芳温柔地看着女儿，夹了一块又一块糖酥排骨，高兴地对假装看晚报的陈彭宇说：“女儿一进高中就当班干部了，你怎么不表扬几句？”

正在这时，陈末甩着湿漉漉的手回来了，一边坐一边问：“你们在聊什么啊？那么严肃？”

陈彭宇从鼻孔里“哼”一声：“所以我说，民主选举这种制度就是不负责任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选上。”

卡门推一推眼镜，说：“好事？你听他说那句话——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这叫什么话？一般人的反应都是，‘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这种无聊的人’，对吧？但他说的不是无聊的人，是无聊的事。什么事情无聊啊？我猜你那个肖涵哥哥，是在说，我怎么可能做早恋这么无聊的事。他这不是在否定赵婷婷，他是否定所有人，包括你。”卡门的食指朝钱佳玥一指，让钱佳玥的心别别一跳。

陈末得意地笑：“我是高票当选，实至名归！”

“怎么了？难道不是好事么？”钱佳玥糊涂地问。

陈彭宇冷笑：“高票当选？你是投机取巧，哗众取宠！讲点花哨的话骗骗人，他们想听什么你就讲点什么，你要是叫取消高考人人进北大清华，教育部长他们都能选你当。这个叫民主选举？笑掉我大牙了！”

吃午饭的时候，趁陈末去上厕所，钱佳玥偷偷对卡门说：“我今天问过肖涵哥哥了。”卡门停下了对鸡翅的追逐，一脸夸张地用手边的语文书蒙住嘴：“天啊，你表白了啊！”钱佳玥“啪啪啪”拍她肩：“你乱讲什么！我问他那个赵婷婷的事！”然后一五一十把早上对话的经过都复述一遍。卡门八卦的神情渐渐消失了，叹一口气，摇摇头，继续低头扒拉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