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驸马

沈玉容走出了公主府,走出了街道,一直回到了沈家。

永宁公主只得作罢,想着既然沈玉容已经答应,很快她就能成为对方名正言顺的妻子,牢牢地霸主沈玉容一人,便觉得这片刻的分离,也是能够忍让的。

状元府金灿灿的,崭新如同最初皇帝赐下的模样。门房同他行礼,沈玉容走到院子里,在院子里的花圃停了下来。

她希望沈玉容能在这里留宿,但沈玉容不肯。他说如今他的身份,朝中许多人盯着他,想要拿住他的把柄,若是被人揪住小辫子,会有麻烦的事。

他一直维持着的温文笑意,突然出现裂缝,随即弯下腰去,要被什么东西恶心了似的,猛地干呕起来。

走出公主府的时候,永宁公主十分不舍。

头脑发昏,胸中沉闷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双脚,顺着那双脚往上看,是最熟悉的枕边人。

他知道永宁公主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他得收得恰到好处。很多时候,增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他要有分寸,不心急,才能慢慢地,慢慢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女子容颜绝色,倾国倾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如往昔,什么都不变,然而那双清凉的眼眸里,沈玉容还是看到了嘲弄。

沈玉容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回抱着她,下人们都低着头,永宁公主背对着他,因此,也就没有人看到,沈玉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

就如他嘲弄地看着永宁公主一般。

永宁公主跳起来,一瞬间,她自来带着骄矜,很有几分刻薄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孩子般真切的欢乐,她一把抱住沈玉容的脖子,高兴地道:“沈郎,你答应了!明日我就进宫告诉母妃,让母妃与皇兄说这件事!”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就碎了。

但他竟然说愿意。

沈母的声音响了起来:“玉容,你干什么呢?”

永宁公主的笑容顿住,看向他:“你说什么?”她已经做好再一次被对方拒绝的准备了,但她心里也同时决定,这一次,不会在退一步,无论是威逼利诱,强取豪夺,她都要成为沈夫人,不管沈玉容愿不愿意。

沈玉容晃了晃,站直身子,轻声道了一句:“没什么。”就回房了。

他的笑容里,含了一丝奇异的讽刺,讽刺转瞬不见,又成了深刻的柔和,他道:“好。”

没什么,有得必有失。他失去了一些东西,虽然偶尔也让人难过,但是,他还是得到了更多。

沈玉容轻轻笑了起来。

他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不再是个那个人人都看不起的穷书生了。

改变命运的机会。

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她惯来没耐心,当初看上了他,他有妻子,就迅速除去了薛芳菲。她在他身上花费的耐心已经是前所未有过的,或许他应该庆幸,永宁公主对他的耐心这样长,一旦她对他的耐心不再,再去找别人,他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姜梨离开桐乡的十日后,回京的信终于传到了姜元柏手中。

沈玉容瞧着她,永宁公主对他笑得缠绵,嘟嘟囔囔地道:“沈郎,你就答应我……答应我……”

不仅是回京的信,还有燕京城中沸沸扬扬的传言,传言姜家二小姐姜梨在襄阳桐乡,为一个罪臣案大闹,还带着乡民上京告状。

他知道她能做到。

这事在燕京城引起轩然大波,燕京城从未有过这么离奇的事。一个官家千金,好端端的,不过是回乡探亲,怎么还牵扯到罪臣案中。罪臣案就罢了,还带着乡民上京,难道她想做青天大老爷,还想入朝为官么?

永宁公主能成为他的垫脚石,也能成为他的拦路石。她能在沈玉容和成王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也能将这座桥梁踩断。

朝廷中的同僚看姜元柏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有成王一派的,和姜元柏不对盘的臣子还故意对姜元柏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令爱很有大人的风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义举,义举啊!”

沈玉容如今正得成王另眼相待,还没发挥出自己的长处,让成王将他视作心腹。成王迟早是要造反的,看样子,成功的可能还很大。世事浮沉,沈玉容也想干一番大事。

贵女圈们则认为姜梨是多管闲事,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出风头,引起旁人注意,弄这么多花样,成日抛头露面,真是把官家小姐的脸都丢尽了,做的尽是出格的事。还好不是自家姐妹,否则连累自己名声。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民间对姜梨的事迹却更加好奇了,当初姜梨校验场上风光无限,早已在民间声名远播,这回又牵扯进什么罪臣案,怎么看都是一出好戏。百姓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姜梨究竟要做什么,几乎要成了燕京城的一桩乐事,人人都翘首以待,只等着姜梨回到燕京的那一日,能带回来什么样的惊喜。

“薛芳菲是个死人,我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要为一个死人守孝,难道要眼睁睁地错过我么?哥哥已经见过你几次,对你也有器重的主意,你若是因此让我伤心,哥哥也会生气……我可不愿意因为我,让你们之间产生误会。”她语焉不详。

不管旁人如何看,姜元柏是很气恼的。姜梨和叶明轩是回乡看看叶老夫人,如何又惹出这么大一桩祸事?他倒是没将此事往姜梨头上想,毕竟姜梨和薛怀远连认识都谈不上,自然没有理由去插手这件案子。姜元柏怀疑此事是叶家的主意,多半是叶家借着姜梨的手来插手此案。

“你又要说要为薛芳菲守孝么?”三番五次,永宁公主的耐心终于告罄,她仍旧笑着,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冷意,指甲红艳艳的,轻轻划过沈玉容的脸,“沈郎,世人都知道薛芳菲时怎么死的,是因为与人私通,心中羞愧郁郁寡欢而死,世人都为你鸣不平,你便是不守孝,哪怕第二日迎娶他人,天下人都不会说你一个不是。”

叶家古香缎的事情就不提了,织室令那头后来婉转地与他提了一遍此事,姜元柏才晓得姜梨以他的名义让织室令办事。这也就罢了,叶家怎么还与他有个姻亲的名头,姜梨在襄阳,替叶家解围,并没有对姜家的声誉有什么影响。就算得罪个把人,他堂堂一个首辅,还不至于在这上面害怕谁。

“可是……”

但薛家一案就不同,且不说姜梨还没回来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那薛怀远既然是个清官,最后还能被害成如此模样。冯裕堂敢在桐乡如此横行霸道,自然背后有所依仗。姜元柏已经隐隐听到风声,说薛怀远一案的背后,还牵扯到燕京城的一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