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援军(第2/3页)

但她像是能看到似的,在树林里灵活地穿梭。

“那怎么办?”叶明煜挠挠头。

她是在桐乡长大的,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在这里看薛昭打猎,知道打猎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将猎物诱入陷阱,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的,每一棵树,每一块土地,都是她天然的屏障,熟悉的勇气。

“我知道。”姜梨轻声道:“我并没有怪他们。”其实是一样的,如果有朝一日让她去为一个好人叫冤,但会赔上薛怀远和薛昭的性命,她也会犹豫。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会疼,人性就是如此,谁也不能幸免。

姜梨嘴角一翘,身后的追击的声音渐渐逼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只要一回头,就会有一柄锃亮的银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之上,顷刻间盗取自己的性命。

“也不怪他们。”何君插嘴:“祸不及妻儿,冯裕堂拿他们的父母子女来做要挟,谁心里都顾忌着,不敢出来为大人作证。姜二小姐,冯裕堂在桐乡成为县丞以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百信都是敢怒不敢言,不仅如此,他们还草菅人命,要不是如此,百姓们早就翻了天了。可冯裕堂原本就是个浑子流氓,手段也十分下作,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但她只是轻巧地跳过面前的一汪草丛,停了下来。

“我们都知道。”彭笑低下头,“但问题是,没有桐乡百姓愿意站出来。”

“扑通”“扑通”“扑通”!

“薛县丞的罪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说是贪污赈灾银两,桐乡百姓们都可以作证。当初天灾的时候,银子都是分发到百姓手中去的,薛怀远没有贪污过一个银子。”姜梨道。

三声。

“但是……”何君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看向姜梨:“问的是冯裕堂的罪,我们大人又如何?”他还心心念念着薛怀远。

像是重物没入水中发出的声响,紧接着,是奇怪的咒骂声,似乎还有惊慌失措的救命声。

也许人心齐了,许多事情一开始看着艰难,到了最后,也就没有那么不可想象。

姜梨停下脚步,在草丛的对面,轻声笑起来。

高大的汉子虽然不流泪,却字字血泪,听得叶明煜也心头激荡不已,道:“也算我一份!那冯裕堂做尽下作事,早该遭报应了,既然老天不来出这个头,我他娘的出!”

那平静的草丛里,此刻变成了一个可以洞起来的湖泊,像是有什么粘稠的,流动的将人裹了进去,有人影在其中挣扎。

彭笑沉声道:“不只是我们,还有死去的十名弟兄。大人当初体恤我们,我们兄弟十五人,皆是父母早亡之辈。但家中到底有妻儿,如今他们被冯裕堂折磨而死,尸体扔在东山野外被野狗分食,可怜还有那些刚刚新婚不久,喜得麟儿的,如今他们的妻子儿女不知如何度过……便是拼了这条命,我彭笑也要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别挣扎了,”姜梨慢慢道:“这是这一带最可怕的沼泽,越是挣扎,陷进去得越快。”

姜梨笑了笑。何君果真是长大了,面对仇人,到底也知道不是所有光明磊落的办法有用,只是这成长和懂事,看着却让人有些心疼。

月亮渐渐地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她衣裳裙角都沾满了树林里的泥泞,一张脸蛋却干净得不像话,嘴角含笑,温温柔柔地开口,说的却是十分可怕的话语,“哎呀,我才发现,你们已经半个身子都下去了,这就没救了,便是有人来,也救不了你们,只会跟着一道被拉下去。”她捂住嘴,叹息般地道:“真可怜。”

“不错。”何君咬着牙笑,声音里都带着一种痛快的恨意,“他们本来就罄竹难书,数罪加身,说是通敌叛国还是便宜了他们。姜二小姐,你说得极有道理!那冯裕堂让我们兄弟十五人挖金,我们届时便作为人证,指认冯裕堂的狼子野心!他想要挖金,又怕旁人发现他的打算,便让我们这些薛大人的手下替他做事,这样日夜不停歇地挖矿,一旦死了,也无人收尸,却是最好不泄密的办法!”

那些黑衣的杀手们,愤怒地望着她,凶狠地,但半个身子已经陷进去了,甚至有一个半张脸都陷进去了,想来是因为挣扎得太凶狠,沼泽淹没了他的嘴巴,马上改要灌进他的鼻子,他的眼里,露出了惊恐。

姜梨这短短的一席话里,却把冯裕堂的罪名给上升到了通敌叛国的地步。而偏偏她说的一切是可以成立的。言语如何能杀人不见血,他们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这种活生生等待死亡的滋味,实在太煎熬了。姜梨倒不如给他们一剑,让他们死得痛快。

叶明煜傻了,何君和彭笑也听得目瞪口呆。

姜梨显然没有那么好心,而是转身上了马,离开了这片沼泽。

“天下的东西,就是皇帝的东西,偷人东西,还偷到了天子头上,死不足惜。”姜梨微微一笑,“况且这位冯大人的背后,似乎还有高人指点。燕京这趟水浑着呢,谁知道冯裕堂要挖金做什么,挖金无非是为了求财,这么大一笔财富,若是用来招兵买马,岂不是有通敌叛国的嫌疑?通敌叛国,那就是天下大事,大事大事,怎能在桐乡一个小小的地方解决?便是告御状也不为过。”

薛怀远曾经因为这片树林有这块沼泽,而明令禁止她和薛昭在这里玩耍。但薛昭调皮,却觉得这是个天然的陷阱。他们在这里做了很多捕兽夹,抓住了许多猎物。若非今日冯裕堂的杀手出来得突然,她让叶明煜布置布置这片树林,要将杀手们一网打尽也不难。就像在战争里,兵法有时候能胜过蛮力。

何君喃喃道:“私自挖井,是要抄家灭族的死罪……”

只有三个,真是可惜了。

“指认他不上告朝廷,私自挖金。虽然东山是座废弃的矿山,人人都知道挖不出来金。但那也是过去十几年的事情,十几年了,许多人都忘记了这回事。只要放出风声,东山还是有金子可挖,而冯裕堂却瞒着朝廷,私自派人挖金,他的罪名可就大了。”

姜梨驾马往回走,她要重新走一条路线,安全回到叶明煜身边,也不知叶明煜现在如何了。

“这是什么意思?”叶明煜插嘴道:“不指认冯裕堂的暴行,指认他什么?”

马儿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不走了,前蹄在空中虚晃几下,仿佛嗅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踟蹰不前。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姜梨道:“不错。本来我还想,让你们指认冯裕堂,多少有些困难。便是指认他私下里对你们用刑,这些都可以被掩盖,而且只有一面之词。但冯裕堂竟然让你们去东山矿道,这就是自寻死路。他自己往死路上走,谁也拦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