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顾浮一口茶喷到地上, 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惊得顾启铮瞪大了眼睛,咆哮出声——

“你这像什么样子!!”

顾浮也想咆哮,你真是我亲爹吗?怎么上赶着给我添乱?

顾浮放下茶杯, 一边用手抹去嘴边的茶水, 一边问顾启铮:“爹你知道李禹曾在北境军待过吗?”

顾启铮自然知道。

李禹这么年轻就能当上禁军统领, 不仅是因为他有能力有背景, 更因为他曾在北境立下过军功,是顾浮麾下一名干将。

顾浮从顾启铮那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万分不解:“那你还找个和李禹关系不错的禁军副统领?你不怕李禹看见认出我来?”

顾启铮自有他的一番说辞和想法:“认出来又如何, 他也算天子近臣, 又是皇后最看重的侄子,就算认出你,他难道还敢到处去说吗?陛下为了保住你的秘密, 不惜让你诈死回京, 李禹便是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皇后娘娘着想。”

顾怼怼难得哑火:说的好有道理, 根本没法反驳。

说到底,顾启铮想给顾浮找个好人家, 让顾浮下半生平安喜乐就行,顾浮会不会在李禹面前暴露身份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反正李禹不敢到处乱说。

退一万步讲, 就算李禹告诉别人顾家二姑娘就是死在北境的顾浮将军,那也无需顾家担忧, 甚至不用陛下动手,李家老太爷能亲自对外宣布李禹有疯病,说的话都是疯话, 以保全李家上下以及皇后。

这就是李家,他们能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位,靠得就是“识相”二字。

她爹也是可以的,顾浮心想。

但顾浮不会妥协。

因为即便吴怀瑾的顶头上司不是李禹,顾浮也不会嫁,所以和之前一样,顾浮会想办法,让吴怀瑾主动表示不愿与她成亲。

……

在小门抓到顾浮的婆子姓马,是府里出了名的利嘴,心思也多。

她自认最懂这些后宅的弯弯绕绕,明白怎么讨顾浮这样的嫡女欢心,送花时将杨姨娘和顾诗诗放到了最后,还特地挑了被压坏的两支送过去。

杨姨娘还好,笑着把花收下,还在马婆子走后,把花放到显眼的花瓶里,等着顾启铮什么时候过来,让顾启铮知道顾浮叫人送烂花来羞辱她。

顾诗诗那边可就热闹了。

顾诗诗听丫鬟说马婆子来送花,送的还是顾浮从自家庄子上摘来的杏花,转头就对今日来她这儿玩的闺蜜们轻哼一声:“你们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那姐姐在外待了五年,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活像个山野村妇,竟还自己出门去庄子上折花。明明吩咐一声,有的是人去办,非要自己去干跑腿小厮的活,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能和顾诗诗玩到一块的姑娘,自然也都向着顾诗诗。在她们的附和声中,马婆子捧着一小束完好的杏花进来,却往顾诗诗面前递了支烂的,叫顾诗诗和她身边的闺蜜们看傻了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诗诗大怒。

马婆子没想到顾诗诗屋里还有外人,知道这事要传出去,二姑娘落个欺凌庶妹的名声,自己也讨不了好,于是灵机一动,便道:“四姑娘息怒,剩下这花是给老爷的,总不能将好的花给四姑娘,把不好的花给老爷吧,要是叫别人知道了,误会四姑娘不懂孝道可如何是好。”

顾诗诗才不信马婆子的鬼话,要搁平时,她定将马婆子怀里的花都扔地上踩个稀巴烂,可偏偏她屋里还有客人,不好乱发脾气,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

马婆子走后,顾诗诗的闺蜜为了安慰她,纷纷开口赞她识大体,还说那马婆子定是撒谎,帮着顾诗诗谴责她那刻薄的二姐。

顾诗诗顺着小姐妹们给的台阶下,但心里还是不高兴,忍不住说起了她觉得最坏的坏话:“我不和她计较,你们也知道,她年纪这么大又一直定不下亲,心里当然着急,满腔焦虑无处发泄,可不就往我这来了。”

顾诗诗的闺蜜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抵不住好奇,问顾诗诗:“为何定不下亲?这满京城的权贵,难道她一个都看不上?”

顾诗诗现在只想把顾浮贬进泥里,全然忘了顾浮不成亲对她会有什么影响,不客气道:“她看不上人家?人家看不上她才是,先后两户,皆在定亲前反悔,听说我爹爹又给她找了一户人家,你们看着吧,这回啊,肯定也是连亲都定不了。”

……

顾浮不知道自己叫人送花还能送出仇来,晚上抱着剩下的花去祁天塔,准备送给傅砚哄他开心,让他消气。

结果还不错,至少傅砚没再像昨晚那样提前赶她走。

“诶,我的谱子是不是少了一份?”顾浮问傅砚。

傅砚面不改色:“记错了吧。”

“是吗?”顾浮将信将疑,一旁端茶的小道童加快动作,放下茶就撤,不敢让顾浮看出是他受了国师指使,把那本要人命的新乐谱藏了起来。

顾浮找不到自己正在练的那份新谱子,也就没去弹箜篌,而是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拿着傅砚的千里目往下看。

千里目是军造司的产物,外形是个平平无奇的圆筒,但用它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是斥候必备的用具之一,所以曾经当过斥候的顾浮对千里目并不陌生。

可她还是出于好奇,把国师的千里目拿了来,因为国师的千里目和她用过的不同。

她用过的千里目,外面不过是一层铜皮,国师用的千里目可就厉害了,是鎏金的,中间裹着一层鹿皮,还镶了好几圈宝石,一看就很与众不同。

不过效用上没什么差别,她看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把千里目放下,安安静静趴在栏杆上发呆。

不用听顾浮弹箜篌,傅砚原本还挺高兴,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感觉缺了点什么,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这样的“不习惯”使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时不时就会抬起头,看顾浮一眼

顾浮发现了傅砚的异常,倚在围栏上问他:“总看我做什么?”

傅砚放下手中的笔:“你怎么不弹箜篌了?”

顾浮直起身:“你想听?”

傅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嗯。”

顾浮当即起身,走到摆放箜篌的地方,抱着箜篌弹奏了一首自己最熟练的曲子。

箜篌声叮叮当当,也不知道是他听习惯了,还是经过昨晚那首新曲子的摧残,在对比中产生了美,傅砚突然觉得,顾浮弹的箜篌好像也……没那么难听。

傅砚伴着箜篌声,低头做起自己的事情。

桌上的奏报有小山那么高,由他先行审批决策,再送去御前。

傅砚翻开一份红色的奏报,上面写着顾家后日要招待东桥吴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