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吃蟹(第3/3页)

“若是大人有需要,随时唤我便是。”

江舸没有堵死双方合作的道路,而是留下了个口子,而且还把“我们”悄然间换成了“我”。

徽商,毕竟只是分销商。

在这场变革的浪潮中,受冲击最重的,是盐使司衙门,随后才是坐地户淮商,最后的才是分销商徽商。

江舸从驿站返回家中,立刻招集家中子弟。

徽商是客商,但在此地经营数十年,产业倒也做了起来。

“爹,那解缙怎么说?”

“唉,别提了。”

江舸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不买账的。”

“那咱们怎么办?”

江舸想了想,说道:“给国师去信,把现在的情况和咱们的困难都说清楚……盐使司之于国师,那便是蚍蜉一般的存在,跟盐使司绑一起是没好处的,如今只不过我们牵扯太深,不好退下来罢了,而解缙有些事情也决定不了,说到底,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

而他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在姜星火那儿刷一波好感度。

上次在拍卖会上,江舸没少出力,而作为顶级商人,他对于庙堂的变动,自然是有着敏锐嗅觉的,如今审法寺已经开始动手,那么接下来,各项商业制度和配套措施,乃至专营商品的售卖制度,定然会跟着出现变化。

大势已成的前提下,还要以个体去硬抗时代浪潮,是没什么好处的。

国师是何等强横的存在?

即便是在黄淮地方上呼风唤雨的布政使、漕运总督,在他面前也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没见解缙闹得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敢在朝中吭声吗?若是换个别人,早就被弄到灰头土脸了,还不是因为打狗要看主人。

而江舸确定了解缙的态度,再加上解缙的讲话透露出的种种信息,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如今国师的计划已经开始进入到收尾阶段,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把该划清的界限赶紧划清,不然以后恐怕就来不及了。

……

而随着解缙讲话内容的流传,以及一些消息的汇聚,盐使司衙门的官员们也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

朝廷的一举一动,并不能完全绕过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耳目,毕竟他们管辖的区域,实在是太大了。

而不管是北面山东与黄淮交接处的备倭军的大规模调动,还是南方开始起运的运粮船,都让施幼敏感到了深切的不安。

一年六七十万两白银的盐税,他的团体贪了十年。

这时候被盯上了,再想轻易脱身,那可就太困难了。

原本施幼敏按照上次对付都察院陈瑛的经验,觉得只要杀掉淮安知府,避免刺杀钦差的事情引火烧身,然后再处理好其他可能追到自己这里的线索,解缙查不出什么,也就同样无功而返了……再然后,凭借着这么多年捞的钱,自然可以上下打点关系,去其他地方布政使司任职。

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解缙不仅跟条疯狗一般,不惜以自身为饵,扫清来自布政使司和淮安府的障碍,还趁着受伤的这个间隙,顺势做局通过刘富春抓了一批盐使司衙门的基层官吏,更有甚者,还孤身赴宴,拿下了几名盐使司衙门的高层。

而在明面上,作为被调查的一方,钦差的意思,他是完全不敢违背的,而且还要尽力帮助钦差把事情顺利进行下去。

所以这段时间,他故意装模作样地配合调查,暗中推动煽风点火的计划,想要借助民意和舆论,逼迫解缙退步。

这些灶户若是留在乡下,分散在各个盐场里,时间久了,高昂的粮价和之前向盐商出售余盐的罪责,必定会引起灶户巨大的心理压力,产生骚乱造成灾难,而如果把它们的压力给到解缙,那么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当然了,这件事并非没有风险,稍微不慎,就会招致祸端,比如他自己在这里面,无论撇的多干净,都是脱不开责任的,一旦事情败露,势必会遭到严惩,届时即便能侥幸活下来,也会被贬谪充军,从此一蹶不振,永远翻不起浪花了……但他没得选择。

一开始施幼敏有些一厢情愿地认为,今年粮食歉收,江南的存量又大多支援了安南的战事,江北普遍缺粮,不太可能单独用大量粮食来平抑淮安一府的粮价,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直到此前,施幼敏都还有信心平安过关,可事情却开始向着完全脱离他掌控的轨道前行,如今解缙更是得到了姜星火的全力支持,要人手有人手,要粮食有粮食,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意思。

中枢的那条线,施幼敏无法肯定一定能起作用。

黄淮布政使有大皇子保,漕运总督有皇帝保,他还能真的完全依靠谁呢?

施幼敏犹豫再三,还是写了张帖子,唤来下人吩咐道。

“去给我送到东市的郝厨子那,告诉他,我想吃蟹(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