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立法大会(第3/3页)

张斐立刻快步走去,拱手一礼,“苏先生何时回来的?”

苏轼稍稍一愣,道:“我记得前些天上你家拜访时,虽被拒之门外,但我也自报了家门啊!”

“……!”

张斐眨了眨眼,道:“竟有这事,苏先生请放心,我回去就让那下人滚蛋。”

苏轼立刻道:“那下人生得一脸大胡子,你可别认错了。”

“呃……!”

现在不流行客套话了吗?张斐打了个哈哈,马上转移话题道:“苏先生这三年在扬州可好?”

苏轼叹了口气道:“此去真是受益匪浅,我也终于明白,当初司马相公的一番良苦用心。”

“是吗?”张斐诧异道。

他听说苏轼在扬州闲赋了三年。

苏轼点点头都:“此去让我明白,我大宋病根是源于何处。”

张斐道:“源于何处?”

苏轼道:“源自吾辈。”

“嗯?”

张斐困惑道:“张斐愚钝,不知苏先生此话怎讲?”

苏轼道:“我在扬州成天游山玩水,遍访好友,却还给我发丰厚的俸禄,这不就是冗官之祸吗?”

该死的,我问那个问题干嘛?张斐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嘴巴,干笑地点点头。

苏轼又问道:“你在河中府可有体会?”

我就不信你弟弟没有给你写信,你还问我。张斐点点头,“也有。”

“是吗?”

“是。”

张斐点点头道:“河中府盐利数百万贯,可是皇庭的支出,还得靠自己挣,你说这钱花在哪里了。”

苏轼叹了口气,“所以像这立法大会,纯属劳民伤财,毫无意义,什么时候,我能有正事可干,那便是消除了冗官之祸。”

张斐问道:“那苏先生为何还来?”

苏轼道:“你道我想来,实在是玩了三年,朝廷好不容易给我找了个活干,我若这都不来,我也不好意思领这俸禄啊!”

张斐愣了下,“也是富公召你回来的?”

苏轼点点头道:“司马相公最近好像也躲着我。”

也?

张斐算是听明白了,这哪是写出“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苏东坡,分明就是一个深闺怨妇,惹不起,惹不起,他偷偷向李四使了个眼色。

李四虽然有些呆,但毕竟跟张斐这么久,立刻反应过来,忙道:“三哥,这会要开始了。”

“哎哟!”

张斐如梦初醒一般,“苏先生,我这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你请便。”

苏轼还是保持风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又道:“你这个仆从可比那大胡子有眼力劲啊!”

张斐尬笑几声,赶紧往大门那边走去。

得亏走了,否则的话,就真迟到,张斐忘记自己喜欢压轴,本来就来得晚,刚刚进门,就被富弼的仆从给拉走。

“你怎么才来?”

富弼见到张斐,不禁沉眉道:“官家可都来了一会儿了。”

对于张斐的这个习惯,富弼是真的不太喜欢,你以前是一个珥笔,那随便你怎么去风骚,但现在你是一个大庭长,还这么不靠谱。

张斐赶忙解释道:“富公,这真的不怨我,门外有个怨妇拉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富弼惊奇道:“有个怨妇拉着你?可是有冤情?”

“有!”

张斐点点头道:“这个怨妇名叫苏轼。”

富弼愣了愣,笑骂道:“你小子竟敢戏弄老夫,去去去,快去准备。”

“是。”

张斐点点头,又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没啥可准备的。”

“那就走吧。”

二人来到后院,但见相国寺最大的院内,都坐满了人,毫不夸张的说,比元旦大朝会都要多。

但令人惊讶的是,里面竟然鸦雀无声。

仔细一看,就不难发现,左边全是革新派,右边全是保守派,阵营非常明确,就连富弼的座位都是安排在右边的。

虽然赵顼也在,但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和无聊。

富弼和张斐先是来到赵顼面前行得一礼,赵顼在这沉闷的气氛中,也懒得开口,只是用眼神暗示富弼,快点开始,快点开始,这气氛太过压抑。

富弼心领神会,吩咐张斐直接开始,连这会前致辞都免了,这气氛也没啥可说的,关键他知道,这场大会就是为张斐而开。

不过富弼为张斐准备的还算是比较贴心,长桌、炭笔、屏风都给张斐备上。

张斐来到讲桌前,先是向在坐的人拱手一礼,然后开始整理起文案来,一边整理,他一边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还期待来立法会来跟各位解释,因为我也不觉得自己的判决,是非常完美的。

但是关于大家的争议,却让我有些始料未及,我以为向吴张氏弑母案,会有激烈的争论,因为当时这件案子,令我伤透脑筋,最终还为此案开设助审团。

可不曾想,关于此案,似乎没有太多争议,反倒是对皇庭判定官府赔钱这类案件,有着诸多争议,但是在我看来,这恰恰又是最没有争议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人道:“难道青州当下面临的问题,还不足以说明此类判决存有争议吗?”

张斐抬头看去,正是怨妇苏轼,心道,今儿他是来砸场子的啊!

不过苏轼这么一出声,倒是缓和了气氛。

他坐在保守派,但他这么一问,革新派那边是频频点头。

文彦博低声道:“你没有跟子瞻解释吗?”

司马光叹道:“解释甚么,见面就狠狠讽刺了我一个时辰。”

文彦博好奇道:“讽刺你甚么?”

司马光不语。

张斐道:“关于青州一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我并不知道具体详情,故此不便做出任何评价,这也不是我今日来此的目的。”

不少官员皆是一愣,难道他真的只是来跟立法会解释的。

又听张斐道:“就拿河中府拖欠抚恤金一案来说,是证据确凿,立法会也都承认这些证据没有问题,但是却对皇庭要求官府进行赔偿,有诸多争议。

争议的地方在于,法制之法是明确以君主和国家的利益为重,其次才是个人正当权益,假设地方财政无法支付这一笔赔偿,那该怎么办?

这听着是很有道理,法制之法确实是以君主和国家利益为先,但这根本经不起推敲。”

“愿闻其详。”

“我人都来了,你们急什么。会解释的。”

张斐一笑,又回过身去,在屏风上写上“赔”和“不赔”,嘴里还边说道:“其实我们只要具体分析这两种情况,就能清楚知道这判决到底有没有以君主和国家的利益为先。”

又听得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不过纸上谈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