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文武与法(六)(第2/2页)

“张庭长言重了,其实应该是老夫感谢张庭长,给予老夫一个出庭作证的机会啊。”

说着,郑獬又立刻言道:“不过方才老夫在旁听了许久,有一个问题,一直不得其解。”

这些翰林院学士,可都是非常厉害的,上来就反客为主。

张斐微笑道:“郑学士请说。”

郑獬道:“方才就连种谔自己都承认,他是在未有诏令的情况出兵,同时朝廷的诏令,是让陆知府和薛转运使来主持此事,然而,当陆知府下令召回种谔,种谔仍然不从,这难道不是违抗诏令吗?

也许这在政事堂,此事可论得失成败,但皇庭是要讲法律的,老夫虽不及张庭长精通律法,但也能熟背《宋刑统》,实不知这还有什么可审的。”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仿佛猛然惊醒一般,都是纷纷点头。

你在这里故弄玄虚,问七问八,可事实就是铁证如山,连种谔自己都承认了,依法必然是有罪。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张斐身上。

种谔更是忐忑不安,他知道这郑獬,当时郑獬极力建议官家直接将他咔嚓了,以儆效尤,故此见到此人,顿时是心生不妙啊!

张斐从容不迫地解释道:“这主要是因为,在战场上局势是瞬息万变,而诏令来回,是要长达数日之久,许多时候,将军们必须要当机立断,也无法做到事事都请教朝廷,而这也是军法所允许的。”

郑獬立刻道:“张庭长所言,老夫自也明白,但此非战场,而是战与不战,此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允许,否则的话,武将为求立功,可不顾国之大计,肆意掀起兵祸,此乃亡国之兆。”

张斐点点头道:“郑学士言之有理,这也是本庭长请郑学士来此作证的原因。”

郑獬微微一愣:“老夫不知庭长此话何意?”

张斐道:“在本庭长看来,从诱降开始,到最终的收复绥州,这是一件事情,因为既然决定诱降对方将领,那么朝廷就是希望能够收复绥州,那么种副使的行为,就值得商榷。

而种副使最终选择出兵,只是整件事情的其中一步,并非是一个单独事件,毕竟之前就已经招降了嵬名夷山。

这就如同在一场战役中,将军根据前线情况变化,要及时做出判断,当然,种副使的这个判断,是否是局势所迫,这都还需要审理。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确定一点,就是当时朝廷是如何看待诱降嵬名山的。如果一开始就是否定诱降,那么种副使行为,是必然构成违抗诏令罪,那就不需要再审。

然而,根据之前他们的供词,朝廷似乎并没有阻止这种行为。而根据我们所查,郑学士是全权参与了此事的决策,这也是我请郑学士来的原因。”

这一番话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张斐是另眼相待。

包括种谔、种诂、折继祖等武将。

之前他们感到冤枉,那是从战略角度,以及结果论,事实就是收复绥州,这将扭转北线的被动局面,怎么说也是功大于过。但他们从来不敢从司法中,去跟对方辩论。

因为他们也觉得这没得辩的。

但是经过张斐这么一分析,完全是有得一辩啊!

厉害啊!

这都能找到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