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人不长命(第2/3页)

哪知他不但将我赶出来,后来还谎称他交了一千二百亩田地的税给我,是我隐瞒了那些税收。”

张斐问道:“据我所知,我朝交税是有凭据的,他如何冤枉你。”

耿明道:“他当时确实拿出了他交税的税钞,但那根本就不是我给他的,而且这一千二百亩的田税,我一个人又怎么拿得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张斐问道:“之后呢?”

耿明道:“之后他就伙同两名污吏敲诈勒索我,让我将这一千二百亩田地给他补上,否则的话,他就要去告我以公谋私。”

“你补上了吗?”

“因为那税钞是真的,我也怕惹上官司,无奈之下,我就只能补上,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之后官府就将那一千二百亩田地税赋算在我名下。可我家也四百多亩田地,哪里负担起这一千二百亩的田税。”

“你没有告官吗?”

“我本来是打算去告官的,可就那时,韦愚山的女儿被昌王看中了,且被昌王收为妾侍,韦愚山在乡里是更加肆无忌惮。我哪里还敢告官,而且我深知韦愚山的为人,是睚眦必报,我害怕遭到报复,我也承担不起那么多税收,于是假意休掉妻子,将他们送回娘家,又将田产变卖出去,自己出家为道,这三年来,我一直都躲在道观里面。”

此话一出,不少官员面露怪异之色。

还与昌王有关。

这一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可是门口的百姓,却都是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个个是敢怒不敢言。

张斐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现在又要去告发韦愚山,居我所知,韦愚山的势力比以前要更加强大。”

耿明道:“其实这两年来,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韦愚山,收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等待着时机。”

张斐又问道:“那你调查到什么。”

耿明道:“我查到这两年来,韦愚山更是变本加厉,逼迫百姓逃离乡村,而那些田地就彻底变成无税之田。最终官府又将那些田税分摊到附近百姓的头上。”

张斐问道:“官府凭什么这么做?”

耿明道:“因为我朝有规定,百姓贩卖田宅,需要先问亲邻,官府就以亲邻监督不力,而将那些田赋分摊给附近得百姓。”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又为何此时要告发韦愚山,你就不怕韦愚山的报复吗?”

耿明突然眼眶一红,“那是因为……因为我妻儿他们孤儿寡母在娘家,不怎么受待见,受尽委屈和欺负,还常常挨饿受冻,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故而才决定出来,去告发韦愚山。”

说到后面,他捂着双目,哽咽了起来。

门外的百姓也深受感染,偷偷抹去眼泪。

伸张正义就是这结果?

这衙前役真是害人不浅,你不对百姓狠,那你就完了。

王安石见到这一幕,心里是非常开心的,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这能够为他的募役法,提供充分的证据。

当然,这也是张斐给他的承诺。

张斐见耿明哭得不能自已,于是又向赵抃道:“关于韦愚山偷税漏税的证据,主审官应该已经看过了,这都是很容易查到的,其中就包括韦愚山在落马坡那一千二百亩田地,至今那一千二百亩田地也只缴过两年的税,而且全都是耿明缴的,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赵抃点了点头。

“我问完了。”

张斐坐了下去。

范纯仁微微一愣,眼中充满着疑惑,站起身来,道:“耿明,当时可是王鸿担任开封知县。”

耿明抹着眼泪,是直摇头。

“我问完了。”

范纯仁坐了下去。

我是来为王鸿辩护的,这事跟王鸿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至于那韦愚山,他也认为该死,压根就没有想过为韦愚山辩护。

张斐又起身道:“恳请主审官传韦愚山上堂。”

赵抃先是让人带着王鸿下去休息,然后又传韦愚山上堂。

过得一会儿,只见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上的堂来,国字脸,浓眉大眼,横看竖看,身材魁梧,仪表堂堂,看着是真不像一个作奸犯科之人!

“小民韦愚山参见赵相公。”

韦愚山拱手一礼。

赵抃就只是点点头。

你就站着审吧!

这里没有你坐的位子。

韦愚山瞟了眼那座椅,倒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这都还没有开问,门口百姓对着韦愚山就是一阵唾骂。

平时他们可不敢骂,此时不骂更待何时。

许多观审的百姓,其实就是为了宣泄这种情绪。

韦愚山只能低着头,掩耳盗铃。

赵抃毕竟当过权知开封府,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等到百姓都骂得差不多了,他才一拍惊堂木,“肃静。”

等到门口渐渐安静下来后,张斐站起身来,道:“韦愚山,关于三年前耿明一案……”

韦愚山点头道:“是我干得。”

此话一出,一阵哗然之声。

你这认得忒也干脆了。

饶是赵抃、韩琦、富弼他们都惊讶地看着韦愚山。

我让你认罪,也没有让你认得这么爽快啊。张斐也愣了愣,好气好笑道:“那你自己说说吧。”

韦愚山点点头,道:“当时在新马乡的一二等户里,就属他们耿家与我韦家最具威信,我当户长的时候,可也没有上他家催缴税收,是别得里正去的,可他一当上里正,就来找我麻烦,我认为他是借公职来打压我们韦家。

故此我就买通两个刀笔吏,那税钞是我真缴了税换来的,可不是假得,只是我想了法子让那粮食暂不入库,我就拿着税钞去吓唬他,让他帮我缴税。

至于后来他去当道士,可就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去找他麻烦。”

苏轼听罢,偏头向弟弟道:“这人真是够狠的。”

苏辙点点头道:“不但够狠,而且还很狡猾,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伪造税钞,这可是大罪,不曾想,他竟然是缴了税换来的,相信耿明也未有想到。”

赵抃听得气就不打一处来:“人家耿明拿着凭据找你收税,可有问你多要一钱税?”

韦愚山摇摇头道:“没有。”

赵抃道:“这正当收税,你也能当成是人家打压你?你为何不缴税?”

韦愚山憨憨道:“回赵相公的话,大家都……都在想办法不缴税,哪怕是那些三四等农户,也是如此,我要是缴了,那会被人笑我傻的。”

“……?”

赵抃听着都笑了,但笑得非常苦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