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萱的卧室之下,果然有个密室。裴明淮只叹那机关消息精巧之极,心知也是吕谯的手笔。见金贤在那里抖着手开门,忍不住问道:“吕谯是什么时候来金家修这个密室的?”

金贤想了一想,道:“今年年初。”

裴明淮一直对吕谯之死存有疑问,这时心里泛起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难道竟是金萱毒死他的?但即便吴震眼光无误,毒药是那桃花姬姚碧的,可姚碧销声匿迹多年,又哪里寻去?她的毒药,又如何会落在金萱手中?

他的问题,看来金萱是没法子回答了。

这密室的华丽程度,不亚于金萱的闺房。妆台上放了不少胭脂水粉,一顶绣满牡丹的帐子,精致无比。

金萱就死在榻上,嘴角流出黑血,看来是中毒而死。

她仍穿着一袭鹅黄绢衣,面孔白如蜡纸,纤细的手指已然僵硬,紧紧抓着床单,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惊疑恐惧之色。

吴震上前看了半日,回头瞪着金贤与毕夫人道:“你们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金贤本来就面色死灰,簌簌发抖,这时候“砰”地一声,跪下了。“吴大人!真的不是我!我怎会杀姑娘?我最后一次给她送饭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吴震怒视他:“你最后一次送饭是什么时候?”

金贤想也不想,道:“前日午夜!我怕人发现,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送了饭来。”

几上确实有四菜一汤,几碟精致点心。菜都动过,筷子搁在边上。裴明淮道:“看起来,不应该是金贤。金贤怕人看见,送了饭必定会马上离开,金萱这么斯文的姑娘,把饭菜吃了这么多,也得好一阵。”

毕夫人已哭得梨花带雨,完全视吴震一脸的怀疑于无物。“萱儿!萱儿!怎么会这样?这……怎么会这样?……”

吴震又是恼怒,又是不耐烦,一声大喝,道:“你们再不把事情和盘托出,一个都跑不掉!”

金贤跪在地上,哭着道:“吴大人,我是真不知道姑娘想干什么。她要那位吕先生替她建造密室,我按她说的,瞒着别人,但……但我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家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曾经误杀过人,若非姑娘周全,早就死了!如此大恩大德,她要我干什么,我决不能说个不字!”

吴震冷笑道:“只怕是金萱给你许了偌大的好处吧?金百万想必吝啬得很,金萱却随随便便就把金镯子赏人,你恐怕宁可这位姑娘当家作主吧?”

金贤低头不语,吴震左右一望,狐疑道:“修这密室,能瞒人?”

“能,能。”金贤忙道,“本来那时候这庄园就没人住,请的工匠也都是外地的,最后都遣散了,除了吕先生,没人知道!”

裴明淮不自觉地一阵发寒,追问道:“吕谯是什么时候走的?”

吴震瞪了他一眼,说:“吕谯的事,容后再问!你放心,我不会忘的!”说罢又瞪着金贤,道,“继续说!”

金贤几乎要哭出来了,颤声道:“我真的不知道呀,吴大人……姑娘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她的心思,我是一点都摸不透啊……”

裴明淮问道:“金管家,那班主,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话,你又告诉了金萱?”

金贤一楞,道:“裴公子,你怎么知道?那班主对我说,他虽然年纪大了,眼睛却并不花。姑娘听说吴大人把戏班子留在府中,就问我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我,我就把班主的话告诉她了……”

裴明淮跌足道:“你真是糊涂,你知不知道,就是你把他们害死的?”

金贤怔住,吴震道:“你是说,是金萱毒死那些人的?可是,金萱也死了!”

裴明淮道:“为什么金萱不可能是凶手?就因为她死了吗?”

吴震浓眉一掀,走到金萱身边,朝她又看了看。“照我看来,金萱跟金百万死的时间相差不久……”

裴明淮打断了他,说:“你别忘了,金萱是中毒而死。”

吴震微一转念,已然明白,当即转头问金贤道:“你好好想一想,你替你家姑娘送食盒过来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金贤知道事关重大,见人人都盯在他脸上,虽吓得面青唇白,也只得凝神去想。“我……我是让红菱把食盒送到我房间的,只说是我要吃夜宵。我把姑娘不爱吃的全拣了出来,只拣她爱吃的送了过去。路上……路上……我真是一个人都不曾见到啊!原本我便是趁夜深人静时去的,又怎会遇上人?”

吴震追问道:“你把她爱吃的给她送去了,那不爱吃的呢?”

金贤苦笑道:“我回去觉得饿,就全吃了。”

吴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感觉如何?”

金贤摊开手,道:“我这不好好的?”

裴明淮在旁边道:“若金贤在路上一个人都不曾遇到,那就是红菱那丫头把食盒从厨房送到金贤那里的时候,或者甚至是就在厨房里面,就出了问题。金贤,你赶紧把红菱唤来,问上一问!”

红菱是金府里面有头有脸的大丫头,裴明淮和吴震都见她一直侍候金百万,打扮也比别的丫头华丽许多,一双凤眼煞是精明。听了吴震的问话,红菱只怔怔地道:“因为姑娘生日,东西都准备得多,剩的也多,都分给下人吃了,也没见着谁不对啊?若说是我送过去的时候……倒真是遇上了一个人……”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紧张起来,眼睛都死死地盯住红菱不放。吴震一叠连声地问:“谁?是谁?你说啊!”

红菱偷眼朝毕夫人望了一眼,低声道:“我遇上了毕夫人。”

毕夫人眼泪顿时止住了,她本来就肤色极白,这时更白得吓人了。“什么?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我夜里一直在自己屋中,哪里也不曾去!”

“就是因为夫人不让我说,我……我才一直不敢说。”红菱低声道,“她叫我不要对人说,她出来过……”

毕夫人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倒平添了几份治艳。“这死丫头,实在是一派胡言!吴大人,你可不要信这丫头的胡话啊!”

吴震极之怀疑地盯着她,道:“难不成红菱是编的?”

毕夫人急得珠泪盈盈,睫毛微微颤动,那模样实在是楚楚动人至极。只可惜吴震此刻一心都在命案上,哪里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只虎着脸,冷冷地道:“毕夫人,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进了大牢,老鼠会咬你脚趾头的。”

虽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裴明淮也忍不住想笑。吴震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明淮,要不,你把大牢里面的情形,好好说一说给这位夫人听?”

裴明淮叹了口气,道:“夫人,照如今看来,你毒杀金萱的嫌疑,确实是最重的,这牢狱之灾难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