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犹怜草木青(28)(第2/3页)

折绾嗤笑一声:“是吗?那你可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人还真会给自己挽回尊严。好嘛,如今他的天阉倒是成了好事。

刕鹤春如今在她面前低了一头,被她用这般语气阴阳怪气几句也不敢说什么重话,只能脸色难看的道了一句:“是我说错话了。”

但折绾的态度却让他松了一口气。

她看起来并不强求子嗣,只是单纯的怼上一怼——这就比母亲好多了。母亲如今真是让他觉得窒息。

但他又很担心——哪个女子不想要孩子呢?何况川哥儿不是她亲生的。

想来想去,刕鹤春最后敬佩的还是她的品性:她是真把川哥儿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

他唉声叹气,“是我对不住你。”

然后顿了顿,“也对不起阿琰。”

他现在只要一听到药字心里就难受,总觉得如鲠在喉。他跟母亲道:“我自小就读圣贤书,至后面科举进仕,为官四载,四处为民奔波,都是大丈夫模样——母亲如今却要我跟个乡村野妇……”

后面的话他都说不出口,艰难道:“母亲实在是羞辱我。”

他是在这时候才真的觉得阿琰苦的。这时候才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颓然的想:阿琰当年喝下那味愚昧的药时,可曾恨过岳母,可曾埋怨过自己?

他掩下心里的伤戚,对折绾抱怨:“我如今里外不是人,母亲也恨我不肯听话吃药和纳妾。”

好像这样抱怨其他人,他的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折绾笑了笑,道:“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母亲没有坏心的,你别误会她。”

刕鹤春一张脸就红白交替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折绾的心情越发好。她把后宅这些事情抛开,给玉丹崖送了许多衣裳过去,“我这阵子忙,倒是没问你和状元郎的好事——怎么如此快就定下了?”

玉丹崖高兴的道:“父亲觉得他好,祖父便去相看了,回来也觉得好,又怕他是装的,便请了相熟人家仔细打听,这般那般一顿问,还请了他上门做客,祖父亲自跟他对谈几日,觉得他人品无损,颇有才华,就同意了。”

谁知道他竟然中了状元。祖父便凑趣,得了个“榜下捉婿”的佳话。

折绾牵着她的手在花苑里面闲走:“那你自己可满意?”

玉丹崖点头,“我自然满意。”

人是她一眼就瞧中的,哪里会不欢喜。

但顿了顿,她犹豫着道:“可是我又怕以后会后悔。”

折绾就拍拍的她的手,“嫁给谁都可能会后悔,但也不用怕,你这般的身份,家里就是后路。只要你自己拎得清,他不敢欺负你。”

玉丹崖:“要是我家败落了怎么办?”

折绾:“哪里能这般说,快呸一声。”

然后顿了顿,道:“要是家里败落了也不要紧,人在世上,总是要活的。你看那些吃不上的乞儿不照样在活么?只是活得艰难一些。”

“我铺子里面有个崔娘子,惯常给人染甲的。我听她说,她自小父母就去世了,跟着哥嫂过活,后来哥哥嫂嫂将她卖了,本是要卖去见不得人的地方,她吓得不行,却也大着胆子跟人牙子做交易,让人牙子将她卖个好人家,以后十年的工钱就都给人牙子。”

“人牙子同意了,这才有了一条活路。后来好不容易长大,她被人排挤,不能在主子面前有脸面,就日夜学染甲,得了主家欢心,配了个小厮,日子慢慢的好了起来。”

“结果去年发大水,她又一无所有了。”

玉丹崖唏嘘起来,“这命也太苦了。”

折绾也是如此觉得的:“同乡好多人一根绳子勒死了自己,但她不愿意去死,一路跟着来了京都,去了慈幼院挣扎着活。如今在我铺子里面做活,因着手艺好,一月差不多有五两银子的进项,还跟隔壁街的杀猪匠成婚了。”

艰难的人有了好报,总是令人欢喜的,玉小姑娘高兴的道:“她这算是苦尽甘来了。”

折绾:“是,人这辈子啊……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苦尽甘来了。”

她也是这般的。从前哪里敢想如今的好日子。

她对丹崖道:“我比你年长几岁,便托大教导几句:即便将来不幸,日子过得不好,也要往前面走才是。走着走着,路就顺了。”

玉小姑娘听得连连点头,道:“我听姑母的。”

她还回去把这番话告诉了太后,太后听了若有所思,叹息道:“这是真经过事了。”

她正好要见见那位状元郎,便说:“那日咱们约了阿绾一块见见你的郎婿吧?她如此的心境,没准能比我还能看得准些。”

玉丹崖便道,“太后娘娘真是!您肯定比我们厉害。”

而后羞涩点头,“好啊。我也觉得要过一过折家姑母的眼才好,她眼光很好的。”

折绾便又要进宫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是第三回了。她熟练的叫人准备进宫要穿戴的衣裳首饰,自己则端着一碗燕窝在一边慢悠悠吃,分外自在。

刕鹤春听见她要进宫就担心,道:“你可别说漏了嘴。”

折绾:“我心里有数。”

刕鹤春却对她的嘴巴不信了,“你还说不会告诉母亲呢。”

折绾撇了他一眼,用勺子在碗里慢慢搅拌:“这是大事,母亲自然要知晓。再者说,母亲是关心你——我倒是觉得母亲再怎么不好,也比你对川哥儿好。你已经多久没有问过川哥儿的功课了?”

刕鹤春:“哎,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他。”

折绾吃完燕窝去试衣裳,他跟着转悠过去,“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是家丑,你千万不能宣扬出去。”

折绾:“知晓了!”

刕鹤春:“那我晚间去太后宫里接你。”

折绾点了点头,“行。”

等人走了,刕鹤春感慨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她指使得团团转了。”

他去见了川哥儿,坐下来就要问功课,川哥儿当时脸色就不好,刕鹤春却没有骂他。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再给你一个时辰记文章。”

就这一个儿子了,多点耐心也行。

……

折绾进了宫,跟太后一块见到了那位风头正劲的状元郎。之前她请丹崖从他那里求了状元春三字,但却没见过人。

丹崖和他坐在下首,太后却让她坐在了身侧,道:“你我今日都是长辈。”

这就是给足了她面子。

玉妃娘娘今日也在,同样坐在了太后的身侧,笑着道:“丹崖的眼光倒是好,这孩子一瞧就独有一份气韵。”

状元郎倒是拘束起来。女人一多,他就成了块猪肉。横七竖八的摆在砧板上,就等着她们来挑刺。

他不由得看向玉丹崖,望她多说几句好话,好让他是块好猪肉,却见她没有丝毫意识到他的尴尬,还兴致勃勃的等着长辈们挑些肥的壮的扔出去,恨不得他是块好的瘦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