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选择(第4/5页)

她不清楚真实的祂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也不理解大师兄与剑鬼在回归到本体,意识到他们同源后,怎么还能打得起来。

只是现在,她心中原本人类的情绪慢慢扩大着,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催促她——

去阻止,阻止这场无谓的战斗!

虽然孟春邈与剑鬼最后谁死谁活,对于掌握了命海,随时都能倒流命运的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但对于她唯一的一点人性自我而言,这是一件无法容忍的大事。

这种矛盾的冷漠无波又焦急烦躁的心情混杂在心中,花盛妙抬头,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如同蜗牛般一般,缓慢地抵达了巨月。

这轮月亮,是大师兄万年前送给她的礼物,也是人类剑鬼没有陷入暗面中,彻底沦为邪祟的“心脏”。

花盛妙低下头,她的目光穿透着这轮巨月,看到了无数命线如同血管般,将巨月的本源与之相连的剑鬼,也看到了与祂的本体相连着,势均力敌的孟春邈。

如果从命海的角度看,这两人的斗争简直如同左手跟右手打起来一样无聊。

然而花盛妙静静看着,却能感觉这两人是真的抱着要将彼此的神智彻底湮灭入暗面的决绝杀意。

“停下!”

她冷漠地说道,道种中属于她自己的金色命线蔓延而出,阻隔了这片战场,将孟春邈与剑鬼都拉到了巨月上。

“你们的战斗,没有,意义。”

花盛妙的心情现在如同敲了几万年的钟的老僧一样毫无波澜。

“师妹,快走!”

剑鬼护在她的身前,他现在全身长满眼白的模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恐怖。

然而花盛妙看了一眼大师兄,发现剑鬼至少还记得维持一个人形。孟春邈现在的样子,更接近于她在命海中所见的祂的本质。

花盛妙早在命海之中,看到了剑鬼在她离开后做的那些事。

在第二千年前,剑鬼尚且能与其他师兄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然而目睹着其他师兄陆陆续续发疯,或变为邪祟,或彻底投入轮回后,剑鬼为了维持清醒,设法找到继续维持自我的方法。

于是他盯上了无鬼创造并进入安眠的那轮巨月,他修炼到了化穹境,窃取了那轮巨月,让它变为了他自己的心脏,从巨月中得到了创造出源源不绝邪祟的本源之力。

剑鬼以为他杀死了无鬼,而为了挨过这漫长的等待她出现的时间,剑鬼选择封印了自己的部分记忆,然而当他遵循着自身的刻印做着道祖,广收弟子时,他发现了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不会受到任何侵扰的异类。

那个异类不仅没有受到任何邪祟的侵扰,甚至创造出了这方天地从未有过的大道——天命道。

当那个异类修成天命道时,甚至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命月,两处命月的位置诡异地重合着,就如同天龄宗与天陵宗位于诡域之门的两端一般,剑鬼陡然从师祖的状态中苏醒,他窥探着孟春邈的天命,从中恢复了天命中属于他自己的部分记忆。

他从不将这个异数当成是真正的他自己,剑鬼为数不多的理智彻底消失,他决心要杀死这个窃走了他天命与姓名的怪物。

然而即便是他积攒了全部的力量,爆发出的最后一击,都没能杀死这个怪物,反而更加接近了这个怪物的本源实质。

剑鬼疯得更厉害了,可他没有死,或者说他的人性部分,本就是这条命线继续存在,并且让她能够接受祂的前提,最后他找到了能够控制诡域之门,也即是一部分命海之力的方法。

剑鬼将尸灵与道种分为两处,抹除了大部分记忆,只余一点本能的尸灵留在幽隐道舍中,等待她的出现,而真正的道种则一直留在魔宗中,等待天陵宗与天龄宗重合,整个修真界炼化为他自身邪域的那一日。

只是剑鬼做了再多的准备,都没想到祂对她的执念如此强烈,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冒着命线可能会彻底崩溃的危险,也要进入他的邪域之中。

花盛妙伸出手,她的命线抓住了剑鬼的手腕,剑鬼下意识想要反抗,然而当她的手抓住他的手,就如同曾经她玩笑般将月线当成了绑住他的镣铐,他最后也只是沉默着,任由命线绑住了他的手腕。

“师兄,你坚持了那么多年,应该休息一下了。”

即便清楚此刻的剑鬼,只是那段命线中属于祂的一丝力量,花盛妙仍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最后,他畸形的身体上,无数只眼白看着她,像是困惑,又仿佛理解了什么,他嘶哑道。

“如果师妹不愿意,我还是会出现……保护师妹的……”

花盛妙从他逐渐溃散的形体中,陡然明白了:

剑鬼是祂留给她,反抗祂的又一丝力量。

如果她不愿成为与祂相同的暗面,剑鬼就是代替她成为更为可怕的暗面,抵御祂的又一重屏障。

可为什么剑鬼看到命线中属于他的命运,还愿意遵循命线中祂的安排?

花盛妙不明白。

最后,她还是让剑鬼融入了道种中,成为了又一道本源之力。

花盛妙看向大师兄。

她问出了她心头为数不多,迄今为止却还是难以找到合理解释的又一个疑问。

“为什么,是我?”

哪怕封存了大部分的记忆,再度从“暗面”变回人类时,花盛妙都感觉自己已经永久地丧失了作为人类的大部分情绪。

可是,作为最完整的命海与暗面,祂对她的这股执着,到底从何而来?

无数命线散乱缠绕的星芒阴影,一点点凝炼为花盛妙记忆中熟悉的人形。

“……师……妹”

孟春邈含糊地,发着古怪的声音,来到她的面前。

花盛妙毫无波动,甚至连回应他的想法都没有。

然而祂还是锲而不舍地一声声喊道。

“……师妹……师妹……”

“……花盛妙……盛妙……妙妙……”

听到最后两个字称呼时,花盛妙心中难得泛起一点人类称之为羞耻的波澜。

“闭嘴!不准这么叫我。”

现在大师兄已经威胁不到她了,她甚至还能将与祂有关的一切都丢到界壁之外,让祂只能可怜兮兮地趴在界壁外,爬满无数眼睛看她,却再也触碰不了她。

一想到这副场景,花盛妙心中甚至忍不住生出了微不可觉的一点点兴奋。

然而孟春邈来到她的面前,如同傻子捧着自以为是的宝贝,要献给她一般。

祂慢吞吞地指了指地下,露出自以为努力的,温柔凝固似的笑容。

“………月亮……师妹……成亲……答应蜜月……在月亮上……”

孟春邈似乎一点点找回了人身的正常说话能力,他的声音越来越流畅,他松开了包裹着巨月的银色命线,底下恐怖而漆黑的深洞,露出近乎于祂的本源,却比祂的本源更活泼激动的“怪物”,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般,格外活跃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