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春耕(第2/3页)

果然云渊长叹了一口气,“就凭这点,主公和天下诸侯不同。”

他慨然道:“主公重情义,我为云越甚感欣慰。”

谢映之意味深长地看向云渊,清冷的眸子里隐有动容之色。

云渊不知道,前世,云越正是为了这份情义,守灵期满,随君而去。

他神思瞬间微晃了下,道, “我也知云先生所虑。”

“献上帝王剑能得揽一时人心,但之后的相处,还是要听其言、观其行,闻正等人既是俊杰之士,便有识人之明。”

云渊点头:“先生言之有理,为国做事,但求实事,不图虚名。”

谢映之微笑:“我们还是先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说着取出了一份书简。书简只有短短的一页纸,当下幽燕的局势一目了然。

北宫达占据的幽燕两州,土地辽阔,境内有肥沃的博川、黑水两大平原,由冰夷山的雪水灌溉,土地肥沃,加上东北寒冷,极少虫害。故而,光燕州境内的囤粮就装满了曲梁、平川等地的粮仓。

谢映之道:“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曲仓、平仓的粮草足够支持五十万大军作战三年。”

萧暥暗暗咋舌,他还以为自己打拼多年,算是个小财主了,结果和家底雄厚的北宫达一比,他就是个贫下中农。

他虽然将襄州作为他的粮仓和大后方,但襄州之前被禄铮盘剥甚苦,又有广原岭匪患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四下逃亡,搞得土地荒芜,城池废弃,千里无人烟。

其实他再不拿下襄州,襄州的老底也就要败光了。

这两年来,高严夙夜兢兢业业地经营,襄州才渐渐恢复元气,百姓也逐步回流,屯田初见成效。

但这样的底子依旧不能和北宫达相比。

这是一场两虎相争的决战,但凡这种规模的战争,一方面拼的是战场上将帅谋略和士兵勇猛,一方面打的是综合国力,是后勤粮草补给装备。谁耗不起谁先输。

军粮不足就像被扼住了咽喉。北宫达军粮可以支持三年,打得起五十万人的大战,他行吗?

云渊道:“江州富庶,可否向魏将军借粮。”

萧暥心道:魏西陵连人都借给他了,还会借不到粮?但这不是借不借粮的问题。

他道:“先生有所不知,江南到北境千里迢迢,军粮若从江南运输到前线,途中损耗极大,最终运抵前线的,十之不到二三。”

云渊凝眉:“是我不谙战事思虑不周,看来还是要以屯田生产为主。”

萧暥道:“襄州屯田颇有成效,春耕在即,雍州可否仿效?”

谢映之摇首:“雍州不比襄州,襄州推行屯田之时,有大量无主荒地可供耕种,只要招募流民即可,而雍州则不同。自先帝末年,田地圈占日趋严重,大量农户破产沦为佃户或流民,如今雍州田地大半集中在豪强世族手中,没有土地,屯田恐怕难以推行。”

闻言云渊也眉宇深锁,这恐怕是前朝留下的顽疾。

“且据我所知,很多豪强手中的耕田并没有种植粮食作物,而是红丹果、幻心草等药草。”

这些草药是制作紫玉散的原料。

萧暥明白了,这些瘾君子为了嗑药,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在大雍,嗑药是潮流风气,除了留仙散因为会至人癫狂,被他禁了,其他的诸如紫玉散之类的散剂,经常被配在药酒或者香熏之中,吸入后,气血上涌飘然欲仙,深受世族喜爱。所以种植这类作物比较赚钱。

谢映之道:“我查过,不仅是种植药草,仅在大梁城郊,还有大量闲置土地,用于兴修园林、猎场,占地千顷,模仿北狄草原,兴建跑马场。”

萧暥下巴都要掉了,这什么操作?真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乱世里百姓还吃不饱饭,士兵的军粮也不够,温饱问题还没解决,这些豪强世族把雍州的土地这样挥霍?居然还脑洞大开置地千顷模仿北狄草原了。

既然他们那么向往北狄草原,萧暥真特么想把他们扔到西北去戍边,过一把风吹草低没有头的瘾。看他们磕了药后气血上涌,能不能挨过北狄人的弯刀?

云渊面色深沉:“豪强侵占土地之患由来已久,先帝年间就有御史谏言丈量清查土地,制止土地兼并之风,但因王戎摄政,王氏所占田产最多,此项提议只能搁置,这些年下来,雍州土地兼并之风才愈演愈烈。”

萧暥道:“如今王氏失权,我这就下令重新清查土地,将豪强世族所侵占之土地尽数收回,还给百姓耕种。”

云渊道:“主公不可,此令一下,利益牵连者甚广,会引起雍州豪强世族们的强烈反对及阻挠,继而引发雍州局势的动荡。只会给北宫达可乘之机。”

萧暥立即明白了,当务之急是备战搞建设,雍州境内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不能在此时和豪强世族起冲突。

他以前心思都在打仗上,对朝局政务还是个外行,没有云渊和谢映之把握精准。

谢映之道:“其实我们当下的目的是筹集军粮,主公不需要收回他们侵占的土地,只要让他们将这些闲置的土地都种上粮食即可。到了秋季,再以市场价格从他们手中购粮。”

云渊道:“此法可行,但土地在他们手中,他们又如何肯放弃利润巨大的紫玉散,转而种植获利微薄的粮食和棉花呢?”

萧暥听明白了,土地在他们手中,自然是他们爱种什么,爱怎么折腾,你们管得着吗?但是下令收回土地,又会激起他们反抗,引发雍州局势动荡。

他想了想,眼梢微微撩起:“我有个主意。”

让他们乖乖在地里种上粮食。

***

朱璧居

鎏金香炉里正升起氤氲的香雾,如初春暖阳般温煦的柔香中,融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悠远花木清香,层次丰富,韵味悠长。

容绪斜倚在长榻上,姿态悠闲:“这白奇香温而不腻,柔中自有高旷之气,杨太宰用心了。”

杨覆心道,俗话说香中奇南,若不是下了血本,舍得这极品的白奇为敲门砖,叩得开你朱璧居的门吗?

自从下朝以后,一波接一波的人来朱璧居求教容绪先生对当下局势的看法。但都吃了闭门羹。

杨覆简直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好不容易见到人,容绪却心不在焉地请他品香喝茶撸猫。

那只猫也不一般,杨覆就从来没见过那么丑的猫。乱糟糟的毛跟狂风过境似的,亏得容绪还抬着那金贵的手,细心地理着它的乱毛,在那恍如灶灰里滚了一遭的灰毛掩映下,他的皮肤白得晃眼。

一时间杨覆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他到底是盛京王氏的智靠,还是一个吟风弄月、逗猫遛鸟的风流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