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有情(第2/3页)

说到这里,萧暥顿时恍然,几乎有画面了。

柳尚书闻讯勃然大怒,凭什么做的同样的事,出同样的力,他老赵家就罚点钱就了事,轮到他柳家,就要贬官削爵彻查?当然,钱依旧还要罚。这特么太不公平了!

所以,是不是他老赵家暗中给将军府通风报信了?所以才宽大处理?

甚至有可能就是老赵家,把他们给攀咬出来当垫背的?老赵就太不是东西了!

谢映之见他眼梢细细上挑,勾起一丝如烟似雾的狡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谢映之不动声色,继续道:“如此几番处理下来,各大世家之间就会生出猜嫌,今后遇事,各家相互观望,裹足不前,甚至提前告密,再不会像这次这样团结一致。”

萧暥五体投地,这波操作比他还骚。这不是阴谋,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谢玄首真是坑人都能坑得堂堂正正。

“接下来该如何?”萧暥虚心求教。

“此番各家罚没的银钱也可为主公充为军饷。”谢映之道,

萧暥明白,他穷。这次西征已经把刚攒起来的家底掏空了。

“北宫达实力雄厚,此战打得不仅是战术,还是粮草辎重后勤。今后两年,不仅要推进屯田,还要广开商路,尚元城的财货南可下江州,向西可过凉州,通西域。”

萧暥乖巧点头,洗耳恭听。

“北宫达帐下谋士如云,文奉长于机谋,潘纡善于筹划,名将除左袭外,还有大将赵贲,庞岱等,皆是万人敌,且幽燕之地自古多慷慨侠义之士。主公也要早做准备。”

萧暥立即表示他也不差的,“谋士我有先生,打仗我有西陵。”

谢映之微微一笑,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清冷如渊,道:“主公可以开府了。”

萧暥心中一动。

以前他名声不好,是孤家寡人,但如今不同了。

“主公平定北狄,正是人心大振之时,可开府纳士,广招天下贤才壮士。”说着他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招贤之文书,我已写好,主公过目。”

萧暥早在冬日雅集的诗会上就领教过谢映之的文采,所谓文如其人,旷达潇洒,意境空灵,字字禅机,句句深意。

他赶紧接过来,这一看之下,顿时愕然。

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也……太通俗了!

这书很短,不咬文嚼字,不卖弄辞章,别说是文人士子,连贩夫走卒都能看懂。

而且,通篇看下来,这简直就是一份招募共同创业企划书啊!别说是放在古代,就是放在当代也极其具有吸引力。

因为他穷,工资待遇没有竞争优势干脆不提,但这贯穿全书的激扬意气,看得人心潮起伏,字里行间透露出共铸河山的豪情和雄心,哪一个心怀热血的青年受得住啊。

萧暥以前大学里学过的一点广告学,这份书通俗易懂,就使得受众面广。言简意赅,则随便一张简报都能登载完,容易传播。

萧暥不得不佩服,谢玄首,谢老师,厉害,太厉害了。

而且通篇看下来,没有任何华丽的辞章,但字字句句都能直击他心中所念,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

江山如画,共赴前程。

这企划书写的,连萧暥都被深深地触动了。

……

窗外冷雨潇潇,已是夜半,案头一壶清茶,几样点心,两人秉烛夜谈。

接下来,谢映之又从各方面比较了他和北宫达之间的优劣,并做出相应的布局,提出改善的要求。

烛火摇曳中,他白衣如云娴静清雅,坐在榻前侃侃而谈,音容兼美。

萧暥听得着了迷,鼻间还萦绕着他衣衫上清冷幽玄的淡香。

他恍然间有种感觉,谢映之不像是他的谋士,而是,如师如友如知己。

“还有盛京王氏。”谢映之放下茶盏,漫不经心提醒道,“主公……”

萧暥这才发现他听得太入神,不知不觉就倾身靠了上去,手中咬了一小口的糯米团子,漏出的豆沙馅儿都快蹭到谢映之雪白的衣衫上。

尴尬。

萧暥赶紧往后退了退,他脸皮还挺厚的,干脆问,“吃吗?”

光他一个人吃独食多不好。

谢映之淡道:“我已辟谷。”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食物会沉积浊气,譬如一盘肉食沉积的浊气,需要打坐一刻钟到半个时辰才能除去。虽然素食尚不至于如此,但是谢映之这样的修为,早就不食人间烟火之物,也没口腹之欲,

“今天是冬月。”萧暥道。

在大雍,冬月相当于冬至前后,吃米团、汤圆,有圆满甜蜜之意。

萧暥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谢映之,“很甜的。”

谢映之倒也不介意,悠然抬手取下某人手中的糯米团子,微微偏开首,衣袖轻掩,耳畔的发丝滑落如细雨拂过,不经意间漏出衣缘阴影下小片落玉凝雪般的肩颈。

萧暥看得愣了下。谢玄首吃个东西都那么讲究,上回清颐阁他就觉得优雅,再看更是赏心悦目。他似发觉了新的乐趣,以后骗他吃东西。

谢映之丝毫没留神他的小心思,继续道:“至于王氏,容绪有合作的意向,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诉求和主公是一样的,他自视甚高,并认为王戎没这个能力稳定天下,搞不好会再来一次兰台之变,他更倾向于主公才能安定天下。”

对于容绪来说,天下太平他才更好做生意。容绪要经营的是他的商业帝国,有时候萧暥觉得,容绪这个人有点现代思维,他不相信任何王朝可以千秋万代,但是相信他的商业帝国可以长存,毕竟有多少老字号绵延千百年,传承下来。

谢映之道:“我猜得不错,几天后的潜龙局,容绪一方面是想讨好主公以弥补前番王戎的鲁莽举措,一方面是想再探一探主公的心意。”

萧暥听到这里有点不懂了,那天他看谢映之的态度,怎么觉得容绪似乎没安好心啊?

谢映之冷道:“是没安好心。”

他说着挽袖捡起了地上摔成了两截的白玉灯柱,“主公不知道这是什么?”

容绪喜欢夹带私货,但这个灯台萧暥检查过,似乎没问题,汉白玉的灯柱上浮雕着王家的富贵牡丹,做工还颇为精美。

“这是何时送给主公的?”谢映之又问。

萧暥道:“三天前。”

谢映之微一挑眉,果然容绪已怀疑上次花间的人不是萧暥了。他送这东西意在试探。试探萧暥到底懂不懂风情。

容绪喜欢在情趣之物上卖弄奇巧。看这尺寸长度,再看萧暥西征回来更显清修的身段,果真是不怀好意。

也就萧暥什么都不懂,才会拿着容绪给的玉器,傻乎乎地填满灯油,置上灯芯,还真当做灯台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