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杨园面色苍白,嘴唇颤抖。

“我、臣能不能……”

辞官?

“先前方良还在的时候,有他一力挑大梁,杨郎君镇日乐得清闲,不问政务,以至于没有发现方良和崔千等人的阴谋,让上邽城里死了这么多人,这里的陇西李氏虽然死光了,但他们本宗还在,这些人事后要告状,杨郎君肯定跑不了一个懈怠渎职的罪名,所以此番,你还得好好做事,将功赎罪才行。要不然官职丢了事小,要是脑袋也被砍了,以后还怎么看美人跳舞,听美人唱歌呢?”

公主柔声细气,杨园却仿佛在听一个鬼故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杨园看着公主娇俏柔美的脸,和真诚温柔的神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位是金刚怒目心,菩萨低眉面啊。

瞧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杀气腾腾,也就是比方良隐晦一些,没把杀尽世家挂在嘴上罢了,偏偏皮相如此迷惑人,还端出一副温柔面孔。

混不吝的杨园如小动物一般嗅到危险气息,不敢再杠,自觉卷起尾巴作乖巧状。

“殿下英明,但如今秦州群龙无首,我也就是一个录事参军罢了,恐怕无法服众。”

公主温柔道:“你放心,我们还要在秦州待一段时日,起码也得等何忡之乱平定了,长安也解了围,我才能给陛下上疏,这段时日,陆无事和章钤都会帮你,刘侯也会坐镇此处,为你撑腰,你若有什么没法解决的,可以去寻陆郎君。”

那你呢?

杨园动了动嘴皮子,没敢说出来。

公主却看懂了。

“我只是一个在柔然待了十年的公主,对中原早已陌生,五谷不分,俗务难辨,只好多劳烦你们了。”

杨园:……

他一脸天打雷劈生无可恋呆立在那里,公主也不再刺激他,转而与陆无事和章钤聊起来。

章钤最近在审周逢春,但审讯已经告一段落,他将口供都交给陆惟了。

陆无事也忙得焦头烂额,他之前不光要在这辅佐杨园,还得时不时两头跑,每日去看自家郎君,生怕陆惟不小心在睡梦中就一命归西了,或者被公主欺负得很惨,在陆惟能醒来之后,这种来回奔波的情况才改善许多。

公主听着陆无事的禀告,心里有些可惜,如果他不是陆惟的人,倒是一个不错的佐官人选,有他在,杨园也翻不出天去,只能老老实实干活。

杨园此人是有些潜力的。

比如说这些天他在陆无事和章钤两人的“监督”下,就干完了好些事情。

如今上邽城已经逐渐恢复平静,但秩序背后需要有人维护,抚恤赈济分派,包括府兵重新甄别编练等,其中就少不了杨园的功劳,他不仅对秦州府的事务比较熟悉,还几乎过目不忘,对名册账目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点,他是华阴杨氏出身,世家背景加上混不吝谁的面子也不卖的性子,会让他在推行新策时,减少许多阻力。

唯独他浑身上下,就没有勤奋这根骨头。

若是没有陆无事和章钤,公主毫不怀疑杨园现在直接把官印一扔就跑路了。

想用他,还得想想怎么把这块石头给磨成玉。

公主决定把这桩麻烦扔给陆惟去操心。

像她这样受了伤,还柔弱的公主,怎么适合思考这么深奥的事情呢?

……

陆惟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他轻轻捏了一下鼻子,深吸口气,吸入的却是带着霉味的寒气,下意识激起一连串咳嗽。

一咳又牵动伤口,身上几处都开始痛了起来。

“陆少卿,您没事吧?”

张合低声询问,他是章钤部将,也是这次审讯周逢春的副手。

陆惟这次提审周逢春,就将他要过来。

“无妨。”陆惟道,“你去将人提出来吧。”

张合应是,迈步去了。

周逢春是个很狡猾的人。

否则他被捉住之后还找到机会溜走,要不是他自己贪欲私心,想要在方良那里换一份富贵,若是他再谨慎小心一些,直接绕开公主他们的路径,现在都不可能重新落网。

在得知方良大势已去,自己又落入陆惟他们手中的时候,周逢春所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为了保住性命,他也许会交代一些秘密,但也是为了保住性命,他会隐瞒一些关键的事情。

所以审讯他的过程,注定就是跟他斗智斗勇的过程。

陆惟手上这份口供,是章钤和张合这几天跟周逢春斗智斗勇的结果。

里面交代了一些事情,但是对于陆惟来说,还远远不够。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提审。

铁链在地上拖动,戴着脚铐的周逢春出现在陆惟面前。

他精神有点萎靡,四肢却无伤。

为了撬开他的嘴巴,张合不可避免用了点刑,但这世上多的是刑罚不必伤身,却能令人恐惧到极点的。

“周逢春,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沈源之子。”

陆惟沉默半晌,第一句话却让周逢春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问我数珍会的事情。”

陆惟没有跟着他的脚步走,径自道:“真正的沈冰,应该早就被你们杀了吧?”

事已至此,这问题倒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周逢春摇摇头:“我们没杀他,他是自己吓到失足跌落山崖死的。沈源出事之后,我奉命去找沈冰,原想以沈源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他必然满腔怨恨,足以为数珍会所用,但他见了我们,就以为我们是要哄骗他去杀掉的,吓得掉头就跑,一路奔上山崖,我们的人亲眼瞧见他自己跌下去了。后来没法子,我才只能乔装沈冰,反正沈源老家的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外面也没人见过沈冰。”

陆惟道:“你在口供上说,沈源之死与你无关。既然你连沈冰之死都如此清楚,若不是参与了沈源的案子,又怎么会在他死后赶去他老家?”

周逢春道:“当初沈源被押送上京,你们北朝有人找上数珍会,希望我们在中途伺机刺杀沈源灭口,被数珍会拒绝了,因为我们不想蹚这趟浑水。后来沈源在入京当天就死了,我们就知道是对方自己出手了。”

“陆郎君,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能想到,沈源的案子与数珍会无关,数珍会其实只是一个打手,一个珍宝销赃的当铺,我们在北朝的渗透,尚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们只是与北朝一些人合作,拿钱办事罢了。”

“我们后来之所以去找沈冰,是因为李闻鹊上任之后,直接就打了柔然,还打赢了,所有人都没料到他如此坚决,比沈源还疯,你们北朝皇帝竟也有如此魄力,当时许多人都大为震惊。李闻鹊既然容不下柔然,肯定更容不下数珍会在永平城地下的经营,所以我们想利用沈冰的身份来达到一些目的,谁知沈冰阴差阳错死了,我们只好改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