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太子太子妃(一)

杨柳映花枝,水光如色鲜。

这一年,秦舒凝不过刚满总角。

粉雕玉琢的小脸,大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一转,透着古灵精怪。

秦舒凝爷爷是护国大将军秦炼,父亲是巡防营将领,几个堂亲表哥亦都在军中谋职。

因此秦舒凝自幼最熟悉的地方,除了自家府邸之外,便是军营。

她长得可爱,又能说会道,自小就在军营里吃得开,但毕竟八岁了,爷爷便不怎么乐意她总往军营跑,说没个女孩子样。

但秦舒凝会在秦炼出门之后,央着府里的侍女护院,带着她偷偷出门。

今日天气晴朗,秦舒凝往怀里揣了几个小果子和一小包糕点,便拉着侍女一同从侧门跑出来。

将军府离巡防营不算很远,她熟门熟路,不多时便来到巡防营外围。

到了这儿,她反倒不再偷偷摸摸,反正大家都认识她,她便假装是爷爷带过来的。

耀武神气地小大人一般淡定走过。

不时有士兵同她打招呼,“小小姐今日也来了。”

“小小姐,前几日教你的那几招可还记得?”

“女孩子多学几招防身的。”

秦舒凝乐呵呵地一句句应过。

走路也不好好走,蹦蹦跳跳,发髻上的珠翠在薄日下闪着耀眼的光。

身旁有士兵步伐匆匆,秦舒凝听到他们在小声嘀咕——

“哎,宫里那位和秦校尉是现在在比试吧?”

“是啊,就在前边,听说打了有一会儿了。”

“那位不也才及束发之龄,秦校尉和他打,这...”

“哎,你不知,那可是圣上亲自下的命令,储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几个士兵越说越小声,相携离开,分明是往他们口中比武的地方而去。

秦舒凝眼眸滴溜溜一转,拎着裙摆就往演武场跑过去。

身后的护院忙不迭喊道,“小小姐,您慢点跑。”

秦舒凝一边跑还一边抽空手往后拂了拂,示意护院小点声。

演武场就在巡防营之中,一块儿极大的平地,四周以摆放着刀枪剑戟的兵器架子作为隔档,与其他区域区别开来。

秦舒凝到时,演武场中间已经打得相当热闹。

是她家大哥和一名穿着刺金蟒纹劲衣的少年。

少年身形消瘦,眉眼冷沉,五官清隽。

他墨发半束,手持长剑,剑如游龙,手腕抖动间,那剑光便在阳光下闪烁着往她大哥而去。

秦舒凝忍不住蹦了蹦,正要鼓掌,便想起自己是瞒着爷爷来的。

只得忍了忍,将自己到了唇边的喝彩声收了回来。

少女一身颜色姝丽的衣裙,精致却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笑意明显,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发髻上的珠翠在日光之下晃出耀眼的光芒,就这么站着,那光便直直晃进少年眼中。

他眸色一闪,仅是半息的晃神,便在这一场比试中落了下风。

秦家大哥分毫不相让,招招逼近,近身间仿似以刀柄撞上了少年尚未痊愈的伤口。

少年脸色倏地一白,手上一脱力,长剑落地。

他败了。

“大哥!你胜之不武!”

周遭围观的人群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得一声稚嫩却清脆的童声响起。

秦舒凝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她今日是偷偷跑来的,此刻恨不得能隐遁在人群中。

然而未如她所愿,一声低沉威严的声音从演武场最上方的位置传来——

“凝凝。”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秦舒凝到底还是个孩子,那张小脸憋得通红,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扯着唇同秦炼谄媚地笑。

随后拎着裙摆一路从人群中小跑至座椅旁,讨好抱着秦炼的手臂晃,“爷爷,爷爷,我想您了。”

秦炼哼了声,不拆穿她的心思,只轻声呵斥,“在太子殿下面前,不可无礼。”

这话说完,秦舒凝这才抬头看向仍站在演武场中间的少年。

却发现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那双漆黑的眼清冷淡漠,被她抓到偷看,却没半分不好意思,抬步朝她而来。

少年身量很高,只身形还有些清瘦,肩背挺拔,眉目疏朗,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完全不妨碍他的俊逸帅气。

秦舒凝一下子看呆了,仰着小脑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咳咳咳。”

待少年来到几人身前,秦炼重重一咳,秦舒凝这才反应过来。

然而她第一句话并非是向少年行礼,而是转过身和秦炼说,“爷爷,这个哥哥好好看啊。”

秦炼差点没被她这句话给噎着,这回假咳变真咳,老脸涨得通红,“胡闹!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行礼。”

秦舒凝扁了扁唇,面向少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淡声道,“起来吧。”

秦舒凝低垂着眉眼,心中却在腹诽,太子殿下的声音也好好听。

秦炼见太子始终抚着右手,道,“殿下先到营帐中上药吧。”

文崇帝有意让太子入军营锻炼,日常训练都是往最苦最难的项目训,受伤便成了家常便饭。

听到秦炼的话,秦舒凝目光在他右手和苍白的俊脸上来回扫视了几圈,小心翼翼挪近了几步,小声道,“太子殿下,你身子弱,打不过我大哥也是人之常情,不用觉得沮丧。”

别看她人小,但她看得出来,刚才她大哥可没有用全力。

就这儿太子殿下都打不过,而且还受了伤,脸这么白,可不就是身子弱吗?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是在安慰他。

周胥珩意味不明地垂眸看她一眼,倒是没有反驳。

他抬步往营帐中去,秦舒凝见他没有生气,拎着裙摆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营帐内,换药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军医候在一旁。

秦舒凝自小跟着家里人,这些场面见得多,此刻心中并不觉得不妥。

太子坐在一旁榻上,老军医手脚利索地给他换药。

少年右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伤患处周围皮肉淤青。

秦舒凝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清澈透亮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

待瞧见这可怖的伤口时,秀气的眉毛拧得死紧,雪青色的绣花鞋紧张地抵着地面。

“嘶…”她忍不住出声,好似眼下受了伤的是她,不是他。

“军医伯伯,太子殿下好疼,您轻点。”

她终是禁不住,出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