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2/3页)

他望向那一汪笼罩在雾气当中的水池,小心走近,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这竟然是一池阴阳水——表层同以前见到的灵池无异,最底部却沉沉垫着一层浊气。

刚一靠近,那些浊气便沸腾似的冒起了泡泡,沈映宵立刻飘身退远,想先回到本命洞府。

然而却没能回去——龙神给的印记蔓延出去,连住了许多宫人,让他一时无法脱身。

沈映宵心里咯噔一声。

收不了本体,难道只能把本体丢远一些,让分身去探?

魔尊见他为难,飘飘悠悠地凑过来:“你若唤我声师尊,便帮你把本体手上的印记移到分身身上——如何?划算吧。”

“的确不错。”沈映宵看了他一眼,拔出了剑,“不过若能不叫师尊便移走印记,就更划算了。”

魔尊:“……”

……粗鲁的剑修!

……

没多久,印记便换到了分身手上。

沈映宵对这个能随身携带的阵法大师颇为满意。他把脆皮本体放回洞府,换上耐折腾的分身,重新去了阴阳池旁边。

这一次,池底浊气的动静比先前小了许多。

沈映宵俯身看了一会儿,试探着缓缓伸手进去。

指尖触碰灵夜的一刹那,如同水进油锅,那些浊气立刻贪婪地缠了过来,想钻入他皮肉当中。

修行之法吐浊纳清,令修士如避蛇蝎的浊气其实时刻都在。只是吐出的浊气稀薄到肉眼难辨。而如今眼前密密麻麻聚了这么一大池,冲击力极强,沈映宵望着这一幕,将手收到浊气碰不到的地方,默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魔修常年与浊气相伴,魔尊对此倒是适应良好,他飘坐在沈映宵身边:“听闻上古之时,修行并不吐浊,修士总是清气与浊气一同纳入,因而进境缓慢。”

这都是修真者入门时接触的历史,沈映宵自然也知道。

然而魔尊又道:“后来有人开始吐浊纳清,修为进境比先前快上许多,便人人都这么做了——以前因进阶太慢而半途老死的人不计其数,从那之后便少了许多,只是渐渐的,再也没人能成功飞升。”

这些事,沈映宵记得典籍之上也有解释:“世间灵力统共就这么些,分的人多了,再想到大乘期便难了。”

魔尊笑道:“可分的人再多,也不差那一两个大乘期。你就没想过,这么多年无人飞升,或许是另一重原因?”

沈映宵钓着池底浊气的手略微一顿:“……你是想说,浊气才是修到大乘期飞升的必要条件?”

魔尊点头。

沈映宵:“你们魔修人均浊气缠身,也没见这当中有几人飞升。”

魔尊:“本尊不就只差半步?”

沈映宵:“呵。”人都变成灰了,还在这吹牛呢。

魔尊今日难得能好好说话:“而且大多魔修都并非主动接纳浊气,只因生了心魔,才不得不与浊气并存。这种人即便没有浊气,想飞升也难如登天。”

剑灵听得好奇:“若改用吐浊纳清之法修习后,此方世界再也无人飞升,那总该有一两个人想到是浊气之故——怎么就没人转头试一试纳浊?”

魔尊:“你猜?”

剑灵:“……”

沈映宵倒是比剑灵更熟悉这方世界:“即便在那之前,飞升者也只有寥寥数人,因此换了修行之法后,或许得过上几千年,才有人能想到飞升一事同浊气相关。

“即便想到这件事,从此改纳浊气修行……资质不好的人就算学了,也会因进境太慢,途中阳寿耗尽。而资质过好的天才,谁舍得用毕生修为去搏这渺茫的一点可能?”

就算修行者本人有冒险精神,他背后的势力恐怕也不会同意。真正能修到大乘期的人是何等璞玉,放到哪家,哪家都不舍得放手,怎会放任他浊气缠身、“自甘堕落”。

再退一步,就算一家子都是冒险派,可修行路上千难万险:把人放出去历练或许会死于争斗,关在家中不放又恐生心魔,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或许早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便已经有许多好苗子悄无声息地折在这途中了。

原本觉得魔尊只是又在胡言乱语,可顺着这么一想,沈映宵却暗暗心惊——若他说的,其实是真的呢?

他自己已经无所谓飞升,可这方世界还有其他他在意的人。比起阳寿耗尽永困此间,若他们也能飞升……

沈映宵心跳渐渐剧烈起来,看向魔尊:“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魔尊露出一抹坏笑:“意思就是,反抗不了就享受咯——没准反倒能有意外收获呢。”

沈映宵看到他那表情就觉得不妙,下一瞬就见魔尊猛然抬手,朝他面门抓来。

一抹残魂,被他抓到也没什么事,可这种迎面而来的袭击,却让正在警惕的沈映宵本能一躲。

随着这个动作,他手臂一偏,池底浊气借机猛蹿,忽的攀上他手腕。

相触的一瞬间,黑泥般的浊气便迫不及待地往他体内钻去,浓稠污浊的杂念侵扰神识,沈映宵眉心剧痛,像突然多了一千只鸭子在脑中吵架。

他猛一抽手,浊气倒也没有硬缠着他,可平衡已被打破,池底的浊气争相往岸上涌来,循着空气中的灵力追去。

沈映宵心里一沉。外面那道屏障拦得住人,却未必拦得住浊气,若真让它们涌到修士那里……凌尘这个仙灵之体首当其冲。

想起魔尊先前的话,他咬了咬牙,突然翻身跃入池底。

浊气轰然沸腾,蜂拥涌向这个罕见的活人,沿着全身的缝隙鱼贯而入。沈映宵仗着这具身体什么能量都能消化,引着它们贯入经脉当中。

合体期早已拓开了成千上万条经脉,有些粗如指尖,更多则细如牛毛。沈映宵引着凝练的浊气填满每一条经脉,最终没入丹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涨大成了一只气球。不过看向颤抖着撑在岸边的手,他才发现自己的外形没有改变,这些只是过于充盈的能量带来的错觉。

人不被逼到极限,果然不知道自己底线在哪。

就像沈映宵从来没有想过,他这具身体居然如此能吃,硬生生吞下了池底的大半浊气。

他整个人涨得发抖,本能想回本命洞府躲一躲,可又被掌心印记拽着,只得留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被吞了表面的一层之后,底下的那些浊气反应迟缓,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沈映宵没敢多留,强撑着爬上岸,倒在岸边。

剑灵惊呼:“再离远些,那些灵液也要被你引过来了!”

沈映宵一惊,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身体同样也能吸纳灵力。

好在灵液远比浊气矜持,即便被底层的浊气扰得躁动,也没主动扑过来。可沈映宵看着微微颤动的池面,意识到若自己继续在这躺尸,那么离灵气找上他恐怕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