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沈映宵很快发现, 这一次,极乐楼中的“客人”与上次拍卖时不同。

先前那一波都是知根知底的买家,就算有新人, 至少也知道这里是贩卖炉鼎的地方。可这一回, 来的客人似乎格外的……天真。

他们就像突然误入桃花源的旅人, 有些迷茫,还有更多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的惊喜。

沈映宵努力偷听着客人们之间的闲聊, 才知道这群人大概是被秘境骗进来的,他们听过蜃景选取有缘人的风闻,把极乐楼当成了温柔乡和玩乐地, 因此仗着修为不低, 打算在这人间天堂放纵一番, 取到传承。

……可惜白送的馅饼往往是有毒的。

旁边,魔尊从那种诡异的走神状态中回转过来, 很是自然地在厅里逛了一圈。

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的香薰和酒,暧昧地笑了:“这次的‘客人’, 应该是用来滋养你们的肥料。等药物生效他们失了抵抗, 便会被带去同花魁交合, 任人进补, 这样便能短时间内增进炉鼎的修为——先前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却无缘得见,如今跟着你,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沈映宵只听情报, 过滤掉了他那些烦人的调侃之言。

一边听,他一边被蚀心印牵着, 缓步走向客人中间。

客人身旁铺着繁花坐垫, 沈映宵在其中一枚上面跪坐下来。

身边的客人原本在逗另一侧的人说话, 此时发现又来了一个花魁,他愉悦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很受欢迎?”

沈映宵没有说话。大厅里有不少人,尤其是附近还有两个管事盯着,他不想暴露,于是放松了身体,把一切都交给了勤快的蚀心印。

客人见两边的花魁都不吱声,不禁有些无趣。

这群花魁身上的气息,一看就像是炉鼎。

他以前机缘巧合进过一次蜃景,因此把这些漂亮炉鼎当成了秘境对有缘人的馈赠——上一次榨干的炉鼎,让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金丹初期飞升到了元婴期,或许这一次,能直接晋到分神?

客人越想越愉悦,但又隐约察觉了一件事。

他抬手捏住沈映宵的下巴,掰过他的脸打量:“总感觉你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这动作十分失礼,但极乐楼里的炉鼎不该知道抵抗。沈映宵于是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也悄悄看到了客人的脸。

剑灵:“你认识他?”

沈映宵:“没见过。不过从衣饰来看,这倒像是合欢宗的人。”

剑灵:“……”难怪别的客人还有些拘谨,这人进了极乐楼却像回家一样,格外自在。

不过……

剑灵疑惑:“那他为何说你眼熟?”

沈映宵:“……”因为合欢宗对仙灵之体的渴望,就如同剑修喜欢绝世神兵。这人八成是看到过他的画像。

画像与真人,毕竟有许多不同。

那合欢宗弟子盯了沈映宵半天,也没想起究竟是在哪见过。不过美人总有相似之处,没准只是普通的相像,他便也没再多想。

只是见沈映宵始终任他捏着,一动不动,合欢宗弟子十分无趣地松开了手:“到底是秘境之物,比不得活人,连点花样都没有,莫非要像这样干巴巴的直接双修?——真是糟蹋了这张美人脸。”

沈映宵:“……”事还挺多。你想要什么花样?拿剑在你脸上雕个龙凤呈祥可好?

正想着,下一刻,他的手自己动了。

——就像断头饭能点菜一样,极乐楼听到了客人的需求,于是好心满足。

沈映宵原本端正跪坐在矮桌旁边,此时却忽然伸手捻起酒壶,为客人斟了一杯酒。清冽的液体连成一线注入杯中,刚好盈满一盏。

液体汩动间,荡起一阵醇厚的酒香。沈映宵鼻尖轻动,在其中分辨出了一点药气——酒里果然加了东西,大概是魔尊说的用来将客人变成养料的药物。

修士其实很难中毒,尤其是过了元婴期,几乎百毒不侵。就算毒素入体,往往也很快便能净化干净,正因如此,丹修的战斗力才是公认的弱鸡。

……不过所谓行行出状元,钻研毒术到了极致,总能弄出一些针对修士的药物。

尤其是丹修数量稀少,下毒之人更少,因此许多修士对入口的东西并不设防,更方便了他们操作。

这个念头闪过,沈映宵心中忽然一动:说起来,这些秘境和养殖魔种的地方,倒是有不少用毒的先例。或许顺着这个思路找,能揪出那幕后之人的真身?

正暗暗想着,手臂忽然一凉。

沈映宵一怔,抬眸望去,发现自己拿起了刚才倒的那一杯酒。

酒液盛得很满,几乎超出杯口,因此他伸手一拿,酒盏一晃,便有一片酒液流出,顺着手背淌到了他的衣袖上。

衣服眨眼间湿了一片,本就轻薄的衣衫顿时更透了,湿漉漉地贴在手臂上,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白色。

客人“哦?”了一声,一下坐直,来了兴致。

沈映宵顶着他露骨的目光:“……”

……难怪方才倒酒的时候,非要把酒斟得那么满。刚刚他还在想这蚀心印不够智能,倒那么多,客人根本拿不起酒杯。

却没想到酒液居然是这么用的。

剑灵也愣住,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话本,喃喃道:“这楼还挺敬业。”

它夸得显然早了些。

因为很快就有更敬业的出现了。

沈映宵眼睁睁看着那杯酒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被他凑在唇边,浅浅含了一口。

然后转头朝客人迎了过去,像要给他喂酒。

沈映宵:“??!”

魔尊早有预料,笑得几乎歪到桌子底下:“真该把这场面……”

他顿了顿,把“给你师尊看看”咽回去:“存留下来,好好观赏。”

剑灵眼角一跳,没用沈映宵开口,便已经熟练地开始揍他。

沈映宵则完全没空理会这边,眼看着自己离那张陌生的脸越来越近,他闭了闭眼,身体的控制权暗暗回到了手里。

……花魁的业务,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太超前了。

反正蚀心印也并非完全不能挣脱,大不了事后再被牛头马面拉去石像那里补上一道……

沈映宵动了动手,袖中灵力涌动。

可在他下手之前,坐在客人另一侧的花魁忽然抬手,从后一把按住了客人的脸。

下一刻,随着一道令人牙酸的转头声,客人被强硬地掰向了另一边——隔壁的那位花魁跪坐起身,拿过酒壶捏开他的嘴,居高临下地将酒液一股脑灌进他口中。

在客人喘不过气来的呛咳声中,沈映宵看着那一只掐在客人脸上的手,忽然怔住——手背靠近腕骨的地方,深深嵌着一枚银钉,钉面刻着复杂的花纹。

……整个极乐楼也只有一个人被钉了这样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