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睡得着吗?(第3/5页)

屋子外面是和尚叽里咕噜念着什么经文,间歇夹着道士开坛做法声音,似乎也有神婆神经质跟癫痫发作似的一走三颠声。

侍卫一号一脸便秘样问其他几个侍卫:“要不要给世子请个大夫,我总觉得他……这儿有点问题。”

他年轻小,才从军就很有幸的入了铁甲军,但由于年纪小,上前线没他的份,只能在后方打杂。

所以他就派来照顾世子世子妃等王府亲眷。

但他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看到这么惊奇的场面。

世子妃的房门外,又是和尚念经度一切苦厄,又是道士做法斩杀一切牛鬼蛇神,接着附近专门骗吃骗喝的神婆都找来了,跟抽风似的围绕着世子妃的屋子走走停停,嘴里张张合合,似乎念念有词……就连隔壁村口摆摊的半瞎子也给找来了……

不过有一个前提是,这些人不许发出声音,每天跟看不出声的皮影戏似的。

侍卫二号笑着:“你是新来的吧?”

侍卫一号点头:“对啊,昨儿才上任的。”

侍卫二号指了指隔壁几个在道士做法完了之后,还默默扔两个铜板打赏鼓励的:“看到没,这是老人。我跟你说,世子妃一日不醒,世子还得折腾,他说了只要是方法,他都要试一试,昨儿折腾疯了三道士,两个和尚念经念得嗓子岔劈了,痛苦流涕说这辈子都不想念经了,还有两神婆被世子折腾得差点投井自杀,好在救得及时,听说昨晚回去就上吊了,今儿应该在准备头七……”

另外一个侍卫嘴里叼着根草:“我们世子啊,从来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怕是他第一次信命呀,啧啧啧,真难得……”

商容与守在冉清谷床边,目不转睛盯着。

见他醒过来,担忧紧张喜道:“清谷,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还记得我不,这是几?”

他竖起三根手指问冉清谷。

大夫说冉清谷有可能患上失忆症。

冉清谷淡淡扫了眼屋内:“我们这是在哪儿?”

商容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天上,你上辈子欠我十文钱,所以下凡用一生眼泪偿还,你还记得吗?”

冉清谷竟被逗笑了,他一笑就牵扯到上胸的伤口。

商容与也不敢再逗他:“你躺着别动,有事叫我就行。”冉清谷蹙眉:“外面什么,很吵。”

商容与连忙吩咐:“世子妃醒了,都撤走,别吵到他。”

甲出领命,让那些杂七杂八牛鬼蛇神全撤走。

那些人一听到可以走,全都喜极而泣,幸好世子妃醒了,不然他们就得被世子逼疯了,果然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

王爷王妃等人听说冉清谷醒过来,纷纷过来探望。

王爷与商容雀不知为何,看上去憔悴不已,疲惫不堪,眼底红血丝遍布,就连眼周都呈现青黑色。

冉清谷看到王爷王妃挣扎着坐起来,商容与只得给他垫着两个软垫。

他意恳情切说道:“当日欺骗王爷王妃,实属无奈,现今王爷王妃恐已知我的身份,我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真的十分抱歉,要杀要剐,王爷王妃只要觉得心里舒服,冉清谷任凭处置。”

王妃上前握住冉清谷的手:“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冉清谷慌张把手往回缩了缩。

他怕王妃求他离开商容与,毕竟对于这样一个母亲,他无法拒绝,也没有资格拒绝。

简醉欢眼泪落了下来,满是心疼道:“你昏迷这段时日,容与同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也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情。我儿子认定的事情,我没法改变,他说他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也只能依着他。清谷,我虽然恪守陈规,但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你以前护着我,我也都看在眼里。倘若没有你,太子会在钟鸣寺为难我。那日在皇陵,我也等不到王爷来救我了。我……我就是有点不太适应……你等我跟你再相处相处、适应适应,我就好了……你给我一段时间就成。”

冉清谷心里涩涩的,一股暖流洗涮而过,他点点头:“好。”

成王笑了笑,赞叹道:“昔日本王不止一次感慨,倘若你是男儿就好了,以你的聪慧与才能,必然有一番建树,如今也算是梦想成真了吧。”

冉清谷礼貌道:“王爷谬赞。”

商容与冷嗤:“演,再演,你早就知道吧?大哥知道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成王惭愧:“我也是在白毓冒充表哥来京都那段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就找了容雀来问。”

商容雀失声笑:“我是被父王诈出来的,我本想死守这个秘密的。”

简醉欢擦了擦眼泪:“你们都知道,却瞒了我。”

“清谷。”商容雀突然脸色凝重,他朝着冉清谷跪了下去。

冉清谷一愣:“大哥,你这是?”

商容雀:“是我对不起卿家,对不起定北侯,当日先太子,也就是我父亲的旧部悄悄来京都寻我,却不想那时我随着父王去了边城,而他遇到了定北侯……”

冉清谷记得那一夜。

那一夜最初,他父亲在书房里与人谈事,后来那人走了,他父亲就在书房里静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父亲就入宫了。

之后没几天,他全家就以谋反罪全部入狱。

“他告知了定北侯先太子的真正死因,辱骂定北侯竟然为了富贵甘愿当昏君的走狗……后来我与我父王、容与回到京都,卿家已经被诛灭九族了,那人痛哭流涕的找到我,说是他害死了定北侯,害了卿家,他痛不欲生,后来……他去北坡岗以死谢罪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件事是我亏欠卿家,也是先太子亏欠了定北侯。”

这些是生来就有的亏欠。

商容雀自己无法逃脱,也无法逃避。

倘若当初不是先太子引狼入室,那么他自己的结局与定北侯的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

冉清谷紧紧抿着唇。

那一夜,那个人是怎么质问他父亲的呢?

是不是指着鼻子骂他父亲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为了荣华富贵甘愿沦为商千咸的恶犬……

是不是歇斯底里的痛斥商千咸的恶行,让他父亲知道他这些年交心交情的兄弟,守护的君主其实是个不仁不孝之徒……

他父亲面对着冷寂烛火坐了一夜。

他当时在想什么?

自己一直保护的兄弟,杀了另外一个兄弟。

自己被珍视一生的朋友欺骗,成为他的利刀,指哪儿打哪儿?

他想了一夜,乃至于第二天天都没亮,他亲自入宫去质问。

或许质问时,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最好的兄弟会因此对自己痛下毒手。

“大哥,你起来吧。”冉清谷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半晌吐出一句,“我没法不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