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第2/5页)
他本是佛宗佛子,三千年一轮回,在白色优昙花的陪伴下降生,是圣洁,是无暇,是不染尘埃的山巅雪。
可眼下他身在黑暗之中,圣洁的优昙花漆黑如墨,白骨做塔,是邪恶,是恐怖。遍布他身体的暗纹犹如白雪上的裂痕,一点点碎裂了他的圣洁,只剩下把人拖入深渊的罪恶。
凌玉尘只觉得自己的喉头哽住了,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无尘不想他留下的原因。他垂眸未语的话,是难以言说的,潜藏至深的秘密。
白飞龙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一愣,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见两种残缺的轮回相斗。很明显,他们一个想要救,一个却在不断地沉沦。
“有点麻烦。”白飞龙认真起来,按照他的估算,陆行渊此刻应该是距离轮回崩溃很近很近,但还没有被拉入轮回中。
他此行的目的是尽快把他带到能解决的人身边。
但没想到他这里有人能操纵轮回,妄图利用这一点剥离他身上的因果,导致他身上的轮回已经散开,变成两两胶着的状态。
“白前辈,他们会不会有事?”凌玉尘靠过来,他神色一片焦躁,心底的不安叫嚣着。
黑雾之下,是他无法涉足的区域。
白飞龙沉吟道:“不能说完全没事,只不过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轮回能让你的朋友沉沦不前?”
梦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不管是编织的多么美好的梦,都有它不能模仿的点,会被人看破。
陆行渊身为剑修,本身走的也是无情道,他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情感,执着过,挣扎过,到最后一一放下。
在白飞龙布置的最初幻境中,他甚至没有入梦,此刻却被轮回吞噬,无法挣脱。
白飞龙不由地看向无尘,问道:“他是谁?”
凌玉尘克制内心的不安,老老实实地回答白飞龙。
白飞龙听罢,沉默了一瞬,冷酷道:“不,他不是佛子,他是罪恶本身。”
凌玉尘脸色一白,他不能完全理解白飞龙这句话,但不妨碍这句话落在耳朵里时的那种惊悚感。
白飞龙目光幽深,他垂首看着掌心的长剑,对眼前这个状况已经有了答案。在他所处的时代,还没有佛子这种说法,但像无尘这样的人同样存在。
他们称其为轮回牵引者,他在世道走一遭,在轮回走一遭,链接阴阳两面的因果。
身而在轮回,自成轮回,可引轮回,也难怪他敢救陆行渊。
但可惜他的轮回不完整,圆缺意味着面向人世的镜子出现了裂缝,那些藏在轮回里的罪恶会通过隙缝渗透到人世。
而陆行渊此刻的状态是阴暗和负面的集合,对那些罪恶而言,仿佛是光。
眼看陆行渊就要完全被轮回吞噬,白飞龙持剑欲斩断二人之间的轮回,一道圣洁微光从陆行渊的胸口爆发出来。光晕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罩,驱散陆行渊身边的黑暗,把他包裹起来。
白飞龙轻咦一声,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变故,收起长剑道:“看来不用我出手了。”
轮回之中,红色的彩灯挂满魔族的街道。
琅煌的不满并没有阻碍陆行渊和谢陵结契,原本有所犹豫的谢陵在和陆晚夜聊完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甚至不管琅煌如何劝说,他都坚定地要嫁给陆行渊。
谢陵的转变让陆行渊都有些惊讶,他甚至亲自劝说不用勉强。谢陵回答他不是勉强,而是真心实意。
结契的两个人没有反对,婚事就很快定下来,时间眨眼而过,平静的魔族久违地热闹起来。
欢欢喜喜的气氛下,两个新人穿着大红的嫁衣走上礼堂,他们被大家簇拥着,在大家的祝福声三拜天地。
谢陵给云棠和陆晚夜敬了酒,从此以后他就是魔族认定的一份子。
陆行渊给琅煌敬了酒,琅煌嘴上说着不乐意,但心里还是接受了一切,给他们二人准备好了礼物。
他们的婚礼办的很热闹,流水宴上,宾客络绎不绝。不管是和魔族有旧的,还是冲着陆晚夜名头来的,都高高兴兴地进来贺礼。
陆行渊带着谢陵去敬酒,酒宴上,宾客的面容在陆行渊的眼前变得模糊,就连声音都有些不真切,他心里高兴,和很多人碰了杯,稍稍喝的有点多。
最后还是陆晚夜发话道:“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不一直拽着你们喝酒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新人应该入洞房。
陆行渊听见了,他想回答,可是酒意让他无法出声。谢陵搀扶着他退下,一步步走向他们的新房。
黑夜里,群星闪烁,如水的月光和喜气洋洋的烛光交织在一起,聚光如昼。而在魔族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流淌着,不知前路。
陆行渊醉的太深,谢陵扶他上床,替他端来醒酒的东西。陆行渊喝了一口,意识始终提不起来。他想抓住谢陵,明明人就在眼前,他却扑空了。
谢陵的身影渐远,灯光暧昧不明,陆行渊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梦里潮湿的空气让人止不住地发冷,陆行渊坐起身,发现自己正飞在天上,身下是一头有些眼熟的鸟。有人手持巨鼎坐在他面前,鼎里燃着火,似乎正在炼制什么。
那人看见陆行渊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行渊茫然地看着对方,他和这人第一次见面,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梦里真的有那么好吗?能让你宁愿沉沦也不愿苏醒?”那人照看着自己的器鼎,施舍了一个眼神个陆行渊,眼底却带了两分嫌弃。
“你在说什么?”陆行渊的思绪还没有跟上,反应慢了许多。
那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似乎还想在骂两句,动了动唇,沉默片刻,还是压下去了。
陆行渊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不在洞房之中,四周一片虚无,天地都是纯粹的黑,可他居然能看清眼前人。
陆行渊想问自己在什么地方,开口却是另一句话:“你是谁?”
那人扫了他一眼,道:“吾名天炽。”
陆行渊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不管他如何深想,他都想不起来。
天炽见状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尚在梦中,梦不允许你打破限制。”
“梦?”陆行渊的眼底又是一片茫然,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被抹去。
天炽不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从鸟背上站起身,道:“你既然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就跟我去看点东西。”
陆行渊顺从地站起身,只见天炽抬手掐诀,一声龙吟从器鼎中爆发出来,声波激荡,陆行渊此刻毫无灵力,只觉得魔音灌耳,两只耳朵不知不觉地留下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