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第4/5页)

“你现在修行如何?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谢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谢陵摇头:“我在云姨跟前修行,九姐姐不用担心我。”

谢萱一怔,又是惊讶又是欣喜:“你肯跟着云姨修行再好不过,她可是难得的剑尊。”

仙门里学剑的人很多,但练到极致的却没有几个。云棠最早成名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招式,往往三招之内就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她不喜欢追名逐利,三尺青锋在手,行的是天下大道,斩尽天下不平事。

而她和湘夫人是在游历途中相识,二人结伴而行,出生入死,以柳公子和月尊为名,在仙门留有薄名。

在外人眼里,她们二人没什么交集,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明白,这个朋友乃生死之交。

谢萱以前为了哄谢陵睡觉,有给他讲过这些故事,只是谢陵从来没有想过,故事里他崇拜的月尊就是云棠,那个面冷心热的侠义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收养他的人。

一切又变得像梦一样,不真实极了。

谢陵沉寂在那样的惊讶里,久久无言。

湘夫人只是来和云棠道个别,没有久留,很快就带着谢萱离开了。

谢萱没让谢陵送她,独身前来,独身而去。谢陵站在山路上目送她远去,直到谢萱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他离开皇朝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他原以为是自己对一切都没有留恋,现在看来却只是没有遇见值得他留恋的人而已。

谢陵失落地回到陆行渊身边,耷拉着脑袋,像只被丢下的漂亮小狗,委屈巴巴的,浑身散发着求安慰的气息。

陆行渊把处理好的兔子架在火上,抬手示意谢陵坐到自己身边。谢陵乖乖地走过去,刚坐下就被人按住脑袋揉了揉,他微微垂首,碎发落在脖颈里,洁白的后颈若隐若现。

谢陵的头发偏软,而且蓬松,摸起来的手感就像是上好的绸缎,陆行渊一时爱不释手,手指缠绕着谢陵的头发,把人揽到肩上。

“你九姐姐所在的宗门离我们魔族不远,你要是想她了,我就带你去找她。”

湘夫人出身望月宗,宗门坐落在天山,是个隐世大宗,不怎么接待外人,但其宗门弟子明辨是非,不是蛮横无理之辈。

陆行渊隐约还记得天山的位置,说是不远,其实也就省略了几天的路程。

谢陵如何看不出陆行渊是在安慰他?他身在魔族,姐姐身在天山,相逢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即便如此,陆行渊也没有打击他,而是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有个盼头。

谢陵心里暖暖的,靠着靠着就忍不住往陆行渊怀里拱,把他的衣服蹭的乱七八糟后,直接躺在他的大腿上,仰头看着他。

陆行渊忍俊不禁,每每这种时候都会想到梦里谢陵长出狼耳朵和狼尾巴的样子,又软糯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手痒,想抓到怀里为所欲为。

谢陵不知陆行渊温和笑意下的坏水,自顾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回想起刚才谢萱说的话,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他微微侧身搂住陆行渊的腰,想了想还是同陆行渊说起云棠和湘夫人。这两颗在仙门燃烧过的新星如今有了不同的结局,谢陵忍不住为湘夫人惋惜。

陆行渊听着听着,落在谢陵头上的手慢慢顿住,他对云棠的过去知之甚少,在谢陵嘴里的那个云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他不曾想象过的。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云棠都像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她冷淡的性子让她从来不会提到自己的过去,更别说要去辩解什么。

她和湘夫人都是那么的优秀,陆晚夜尊重她,会和她一起行侠仗义,让她继续做自己。而湘夫人却困于深宫之中,磋磨多年,磨掉了所有的雄心壮志。

陆行渊没由来的心底发酸,他看见的是被困在宫里的湘夫人,想到的却是梦里的娘亲。

她们实力超群,足以成为一方巨擎,可最后落在旁人眼里,却只是某某人的夫人。好像所有的丰功伟绩,都可以被这个词轻易抹去。

梦里的娘亲坐在那个位置上时,是在想些什么呢?

陆行渊一时哑然,他好像不够了解他娘,也不够了解他爹。他们的过去,他们经历的种种对于陆行渊而言都是那么的模糊,无法看清。

魔界的秋天很短,雪季漫长,陆行渊在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病倒了。他高热不退,整个人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完全睡过去。

这一次他不出意外地又做梦了,但奇怪的是这个梦里没有人,天地间黄沙遮天,乌云盖顶,电闪雷鸣。他像一个孤独的行人走走停停,身边唯一的活物是一只鸟。

鸟有点蠢,落在他肩头不肯起飞,动不动就拿脑袋蹭他的脸,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陆行渊不觉得烦,反而是一阵阵的心酸,他抚摸鸟的翅膀,声音干涩:“老伙计,是我连累你了。”

鸟儿扑腾着翅膀,蹭了蹭陆行渊的脸,表示自己不怪他。

陆行渊不知道自己在漫天的黄沙里走了多久,那种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死寂孤独被不断地放大,他有些时候神情恍惚,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还活着。

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鸟儿都会给他安慰,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他咬咬牙,又走了许久,终于穿过黄沙看见一片波光粼粼的绿洲。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没有欣喜,反而沉重极了。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肩头的鸟儿忽然振翅而起,迎风而涨,化身一只巨大的鸟兽,朝着绿洲俯冲而去。

绿洲的上空顿时荡起一片水波纹,它们看似脆弱,却如铁网一般牢牢地抓住鸟儿,不让它继续向前。

鸟嘶鸣不止,发出刺耳的婴啼,拼命地朝着绿洲前行,它翅膀绷直,无形的力量切割它的羽翼,无数的鲜血喷涌而出,一道道细小的电弧游走在它的羽翼下。

剧痛并没有让鸟儿放弃,它一次次挥舞翅膀,终于将大半个身体都挤进水波纹里,随后再振翅一冲,整个身体如愿进入水波纹。

陆行渊一直在观察鸟的情况,见状不由地松了口气,随后又神色凝重地盯着绿洲的湖面。

鸟儿和他心有灵犀,在他的注视下冲向湖面,那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湖面下的阴影,在半空中盘旋片刻后,俯冲而下,腹下尖利的爪子刺入湖面,狠狠一勾,随后往上一提,一团巨大的阴影被它拉出水面。

陆行渊眉心一跳,只见一个龙头被鸟儿扔上岸,龙目紧闭,周身鳞片黯淡,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身体无意识地垂直水里,爪子也僵硬地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