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保护想保护的人◎

聂照伤得并不严重,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伤口不见骨,只流血看着吓人, 何况这处伤口有用,他生怕愈合的太早失去作用,但姜月泪眼汪汪地揪着手绢,眼巴巴问大夫他怎么样了, 样子既可怜又可爱。

他想了想, 还是痛苦地捂着伤口倒了回去, 哀怨地跟姜月说:“好疼啊。”

姜月就着急地推搡大夫:“大夫大夫你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大夫被晃得脑浆快摇匀了,连忙举手:“好好好, 我看我看!”

他仔细查看一番,本想说是皮外伤不要紧, 但聂照拼命给他使眼色, 他就懂了, 斟酌了一番,道:“伤得有点深啊,得好好养着, 我先给敷药,记得每天换三次。 ”

姜月恨不得拿个本子记下来,大夫留下药走后, 聂照就半死不活地喊疼, 吵着要回家。

李护急急忙忙派人套车把他们送回家。

聂照的伤因她而起, 姜月又是亏欠又是心痛,回到家后忙前忙后给他倒水盖被子。

他倚在床头, 捂着心口, 唇角微微勾起。

你别说, 忙前忙后伺候了姜月这么多年,突然被她照顾一下,这种感觉还挺奇妙,好像有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圆,指望上闺女养老的感觉。

聂照想完了,回过头来忽然觉得可怕,摇头拼命要把这个想法甩出去,姜月已经把他洗脑到如此地步了,整日喊着要给他养老养老,如今他第一反应竟然就是养老,以他们的年龄差距,保不齐自己还能死她后面。

姜月倒了碗温水,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在水里掺了糖,小心翼翼喂到他嘴边。

聂照定定心神喝了一口,猛烈咳嗽,齁得差点把伤口崩开,确实奇妙,姜月把一罐子盐都倒进去了……

还说要给他养老呢,他老了瘫在床上,姜月三天就能把他利利索索送走。

“三哥,你怎么了?”姜月不明就里,连忙紧张地给他拍背。

聂照摆摆手,把神色恢复如常:“没事,太好喝了,”他真切地扶住姜月的手,诚恳建议:“你尝尝。”

糖水能好喝到哪儿去?姜月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坏心思,还美滋滋觉得三哥果然很爱她,就连她普普通通冲一碗糖水,都说美味。

她推回去:“不用了,特意给你冲的!”

聂照推回来,更真诚了:“你尝尝吧。”

他盛情难却,姜月是个实在孩子,说喝真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把聂照喷了个满头。

聂照抹了把脸,冲她苍白地笑笑:“你以后不要进厨房了。”

当年那碗井水冲霉面已经很震撼了,他如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现在多了个假装糖水的浓盐水,如今舌头还是麻的,下次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真的怕吃死在姜月手里。

他做的东西虽然难吃,但至少对人没有伤害。

盐加多了是苦的,姜月舌头也麻了,说话大舌头:“介,介不好吧?三哥你总不能给我做一辈子的饭吧?他们说饭做多了脸会变黄。”

聂照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你吃不腻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姜月其实吃什么都可以的,但三哥对他这张脸蛋的满意程度她一向知道,是他引以为傲的,要是真被油烟熏黄了,他大抵要难过。

她学着聂照的样子,打了个响指,只不过不伦不类也不响,眼睛一亮,凑过去:“三哥,我有一计!”

“什么?”

“我嫁个厨子!”

聂照的脸霎时冷下来,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气笑了:“嫁个厨子?姜月你真是……”

他抬起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脸,咬牙切齿,“真是异想天开啊。改日我要是命悬一线了,你是不是便要跟那厨子和离改嫁个大夫?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许你嫁人,你就老老实实留在我身边。”

他总信口说什么嫁妆、嫁人之事,之前是真有这个心思将她托付出去,可自从军之后,他才知道,姜月但凡有一天是离开他的,他就如百爪挠心,寝食难安,没有一刻不是担心她的。

如今风云突变,山雨欲来,他岂能把她随便托付了?

话音落下,聂照才觉得失言,这话有歧义,像他对姜月怀有什么不轨心思,要将她硬生生绑在自己身边,他自己不由得心头一跳,握着碗的手下意识抓紧,注视着姜月的表情。

姜月揉揉自己的脸,“哦”了一声,她根本意识到不到聂照心思的千回百转,只觉得他是舍不得自己:“我也舍不得离开三哥,三哥在我心里最重要了。”

她似乎真的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歧义,聂照松了一口气,忐忑却明亮眼睛被垂下的睫毛遮盖,可奇怪,失落更多一些,他沿着失落向深处探究,“咚”一声好像撞到了深渊里的什么门上,他直觉再追究下去,会产生危险,选择及时撤退抽身。

他扯了扯嘴角:“你就嘴上说说吧,心里可半点没我,我还不知道你?我不在家,阿泗说你吃得好睡得好,怪不得沉了三斤。

你去救李宝音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说她在你心里最重要了。”

“哪有哪有。”姜月黏黏糊糊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肩膀上。

她毛茸茸的头发擦过聂照的脖颈,聂照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却没舍得推开她。

姜月还在说:“我哪里没想你?我就是想你才要多吃饭的啊,省得令你担心,而且天地良心,我特意买了个香炉,就放在厅堂里,每日三炷香。”

“求上天保佑我平安?”

“我想你了就对着香说话!”

聂照:……

真孝顺。

门在此时被“砰”一声推开了,阿泗拎着食盒,高高兴兴冲进来,见姜月抱着聂照,尖叫一声:“啊——!!!捉奸在床!”

聂照抓起碗就砸了过去:“跟你说八百遍了,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什么捉奸在床?”

阿泗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可是你的衣襟都散开了耶!

他说了怕挨打,还是没讲,把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太守怕你们晚上没饭吃,特意令我来送饭,顺便送消息来,苍南有人造反。”

姜月:“苍南和沃东不是天天都有造反的吗?这算什么大消息?”

阿泗摇头:“这次可不太一样,对方在百姓之中极为有威望,听说这次是他炸毁两座堤坝,用以泄洪,百姓都十分拥戴他,之前他也常常在苍南一带施粥,百姓尊称他为活菩萨,此人确实有本事,短短三天,竟然让三座城的守备军尽数依附于他了……”

聂照问:“造反者是公子引?”

阿泗拍手:“对对对,就是他,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唉,我不能和你多说了,仓库里还有粮草要扛,我先走了哈。”说罢,他拎起食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