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梦

那声音不是殷渺渺,也不能完全把她排除干系,当日茶宴所发生的事情看起来理所应当,却又有某些细节处很是蹊跷,殷渺渺的表现便是其中之一。

得知了这些线,一个完整的谋杀过程已经隐隐浮出水面。

有人针对秦四郎,这个人并不想直接杀了他,目的是让其身败名裂,然后在被世人唾弃的痛苦之中背负杀人罪名,被处死。

这个人一定很恨他,也不排除是恨秦家,一是秦上佐得罪了人,那人却没有机会对付秦上佐,便从他儿着手,一步一步的摧毁秦家,毕竟如果秦慕生真的背负了杀人的罪名,秦上佐的政治前途也必然会受到牵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秦慕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遭受报复。

凶手先是对韩山下毒,韩山所中的是慢性毒,下毒之人应该是能经常接近他,并且对于毒药有一定的了解。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翠眉?

在殷府茶宴上,翠眉与殷府的同伙密谋陷害秦四郎,被晚绿撞破,所以杀人灭口。让冉颜很想不通的是,殷府是以对女儿的家教森严而出名,他们家出的女个个从四德堪称典范,并且思想都为保守,这样的人家,为何会任由妓人自由出入?有人与她里应外合的话,那这个人在殷府的地位一定高。

殷渺渺说,她侍婢死前的两天被魏娘借过去布置茶宴,那么,与翠眉里应外合的人,会不会是魏娘?

魏娘是殷府内半个当家人,如若想打听她的背景,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冉颜曾想过去询问秦四郎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可他们之间有一层荒唐的婚约,现在正是撇清关系的时候,再约见面,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冉颜离开晚绿的房间,心中决定明日一早便去拜访刘刺史,将这些线都告诉他,顺便请求验尸,她是一个法医,又不是专业侦探,没有尸体,光凭着这些没有头绪的线,她很难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连结通透。

冉颜沐浴过后,回到寝房,邢娘帮她绞着头发,她便寻来白日里卢府送的礼物,靠在圆腰胡床上打开翻开。

不出所料,盒里的东西果然是一本名叫《奇经八脉》的医书。冉颜在现代也曾略略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奇经八脉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但是中医博大精深,她不敢说精通。浅尝辄止,在古代的医道也许能够浑水摸鱼,可这不是冉颜一贯的作风。

冉颜在大唐的这个身份,不可能去做一个仵作,好好习医术对她有利无弊,冉颜是决定好好习中医,为自己在古代的生存多买一份保险。她知道很多后世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她对人体了如指掌,这是绝对的优势,不做出一番名堂来,岂不可惜?

“娘,早些歇着吧。”邢娘见冉颜看得入神,忍不住提醒道。

“嗯。”冉颜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医书。

邢娘知道冉颜每夜都会在噩梦中惊醒,伸手握住她纤柔微凉的手,“娘莫怕,老奴就睡在外间。”

冉颜心里微暖,拍拍邢娘的手道:“无事。”

邢娘伺候冉颜躺到榻上,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将四角灯笼放在了幔帐外面,拉下竹帘和薄纱,悄悄地退去外面。

邢娘心中感叹,原来的娘是为柔弱的,现在却从里到外的坚强起来,哪怕夜夜噩梦,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这都是郎君和高氏给逼的!想到那两个人,邢娘便咬牙切齿,高氏倒也罢了,毕竟天底下的继母没有几个是好的,可郎君是娘的亲生父亲啊!这样的父亲真真是让人心寒。

即便在荥阳郑氏,全都是政治联姻的世家大族,还是有些父女之情的。

细雨沙沙,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宛如一安眠曲,冉颜听着雨声缓缓陷入沉睡。

又是水。

四周被水包围,青丝在水中蜿蜒飘荡,明艳的樱红色在水中妖娆至,没有了嘶喊声,被浸在水中的女仿佛已经死透,面上裹着一层层的素布,就像是一尊没有五官的石膏像。

冉颜游到她身边,伸手去解开她面上裹着的素布,一层一层,冉颜一边解着一边下意识地观察尸体上的其他情况。

女白皙纤细的手腕也被素布紧紧裹了起来,双脚被麻绳绑起,绳尾端绑着一个偌大的笼,仿佛装的是石头。

“阿颜!”蓦地,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冉颜纵使再胆大,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来,入眼便瞧见了殷渺渺灿烂的笑容。转瞬间,四周的水都不见了,却是伫立在殷府的后花园里,木香花开得正盛,簌簌飘落的细白花瓣,宛如纷纷大雪。

殷渺渺皱眉看着她道:“阿颜,为何皱着眉头,是不是高氏又欺负你了?”

冉颜摇头。

殷渺渺一脸不悦地道:“你休想瞒着我,我知道高氏想把你送到庄上去!你患的气疾,要找好的医生好好调理一番才行,她把你扔到庄上实在是居心叵测,阿颜,你听我的,坚决不能去。你一去,她们母女就名正言顺的鸠占鹊巢,以后苏州城只知道冉十八娘,却不晓得你这个正经的嫡女!”

“我知道……可是,不去又能如何?她现在终究是冉氏的嫡母。”冉颜不受控制地说出这句话,脑中还不断闪着方才水中的画面,混乱至。

耳边还隐隐传来殷渺渺的声音,冉颜却听不清,渐渐地也看不清支离破碎的画面。

光线猛地一亮,冉颜在榻上倏地睁开眼。

却是已经天亮了。

又是一身的汗。冉颜起身走到外间,邢娘早已经起塌了,正在廊下缝衣服,看见冉颜出来,笑道:“娘今夜睡得可还安稳?”

“嗯,睡得很好呢。”对于冉颜来说,只要不梦到前世好友被人强暴的画面,都算是一夜好眠。

邢娘放下衣物,催促冉颜去沐浴,“老奴今日要把娘打扮成仙女,定然让那萧郎君一见倾心。”

冉颜无奈一笑,“我就是美到天妒人怨,全部都罩在幂篱里头,谁能一见倾心?”

“这倒也是……”邢娘嘴上这么说,手里可一点也没闲着,一直将冉颜推到浴房中,“萧郎君身上没有江南男的温雅,恐怕是北边来的,许是不熟悉苏州,娘今日便给他做向导,寻个时机把幂篱摘下来……”

邢娘自顾自地计划着。

屏风后面热水已经放好,冉颜去了衣物,没入水中,听见邢娘兴致勃勃地问道:“娘觉得老奴这个法如何?”

冉颜违心地赞叹一句,“很有想法。”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奴这就寻萧郎君说去。”邢娘欢喜地朝门外走去,末了还补了一句,“萧郎君倒是什么都好,就是他的那个乳母,实在没有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