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差一点”

台风过境,窗外大雨滂沱,有使整个世界颠倒倾颓的架势。明明窗子关得严实,那雨却好像依旧飘了进来一般,让这屋里也变得淋漓。

“好大的雨。”任惟看了一眼窗外,喃喃道。

应春和却看着他湿红的眼睛,心不在焉道:“嗯,都湿了。”

任惟丝若所感地回过头,与应春和的眼神相对,一时间明白了对方所说的“都湿了”到底指的是什么,脸上一热,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他有意想用眼泪来换取什么,而是他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情绪一激动,眼眶就会忍不住红,情况好的时候,能将眼泪一直忍住,憋在眼眶里不往外流;坏的时候则是根本控制不住,哪怕不眨眼,那泪水也会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

在这点上,任惟一直有些难以启齿,好在他多数时候情绪都比较稳定,越长大也越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但应春和显然比他更了解他这一点,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惊讶,想是早已见怪不怪。

任惟试图转移注意力,去看应春和手心攥着的那几个被咬了缺口的信封,好奇道:“这是什么?”

手里的东西一下变得烫手起来,应春和的手往后一缩,“不是什么。”

这反应属实古怪,若是重要的东西直接说便好了,着急否认倒像是这东西见不得人一样,或者说是,见不得任惟。

任惟的好奇心更重了,脸上一垮,故意说道:“嗯,我知道了,就算是情侣之间,也该让对方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语气阴阳怪气,神情更是失落委屈,茶艺炉火纯青。

应春和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怀疑任惟这四年去美国是去进修了一番茶艺。

算了,就算给他看,丢脸的也不是自己。

应春和这么想着,便将手里的三封信塞进了任惟的手里,很不耐烦的语气,“给你看行了吧?你想看就都给你看,你最好是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念就念。”任惟喜形于色,压根没把应春和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放在心上,满怀期待地拆开了信封。

可就在拆开后看清里面信纸上写的是什么的那一刻,他立马将信纸又给折了回去,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从双颊晕染至耳根,而后占据了整个脖颈,一截徐徐燃着的香烟似的,白色的烟灰团着燎红的火星往下蔓延,烧得厉害。

“念啊,怎么不念?”应春和再清楚不过那信纸上都写着些什么,见他这反应,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揶揄起来。

只见那摊开的信纸上赫然是一排接一排的肉麻情话,洋洋洒洒地堆满了整页纸,当然这都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那字迹任惟再熟悉不过——是他自己的。

这是一封任惟写给应春和的情书,不知道是在怎样的一种心境下写出来的,光是第一句任惟就念不出口。

“这、这是我写的吗?!”任惟明知故问,声音都在颤。

“你自己的字认不出来吗?还要问我。”应春和轻轻哼了一声。

这是他的字没错,可是他之前竟会写出这样的字句来求爱吗?什么“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永远的挚爱”“从第一眼看见你就无法自拔”这样雷人的句子层出不穷,一句接一句。

铁证如山,任惟无从狡辩,奈何他还失去了写下这封情书的记忆,整个人乱得不行,慌张询问:“我为什么会写这个?这也、这也太肉麻了!”

由于任惟这副仓皇失措、羞愤无比的样子实在太有趣,让应春和一时忍不住想要逗他一下,随口胡诌,“我不是告诉过你,当初是你追的我吗?你为了追我,这样的情书写了很多很多,每天给我写一封。”

“真、真的吗?”任惟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应春和语气坚定。

任惟手指颤巍巍地伸向一旁的那叠没被奥利奥咬坏的信封,“那叠也是?”

应春和微微一笑,“都是。”

任惟双眼一闭,不忍直视那些肉麻情话,道出一句:“我写这样的情书给你,你也能答应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

这话听得应春和嘴角微抽,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见目的达到,应春和也不再逗任惟了,将情书背后的真实原因说了出来。

从前他们虽然感情好,各方面也契合,但是吵架总是难免的,两个人又都拧巴,不愿意率先低头,最后干脆制定了一个规矩。吵架之后,如果有一方想要和好,就给另一方写一封情书,内容不定,但是要情感真挚。

为什么是情书而不是道歉信也有说法,主要因为吵架之后一般没人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但若是换成情书则好办很多,只需要表达爱意,不想要争吵和分开即可。

定下这一约定之后,两人和好的速度大幅上升,同时碍于写情书一事太难为情,连着吵架次数也减少了。

这些情书在应春和当年收拾屋子的时候,本是准备全部丢掉的,只是最后到底没舍得,想着只是纸而已,没多少重量,便塞在行李箱里给带了回来。

带回来之后,应春和有时会看,每次心情不好就随机抽出来一封看。

明明任惟写的都是些无厘头的雷人情话,应春和却能够凭借那些情话回忆起这是他们哪一次争吵之后写的,这些情书好似绳结记事一般帮他记下了那些与任惟过去的点滴。

听完之后,任惟竟觉得那些情话也没那么雷人了,只不过是傻气了些,又好好拿起那张纸,大声念了一句:“应春和,对我而言,你就像茫茫夜幕中的一颗明亮星辰……”

“好了好了!”还没等他念完,应春和就头皮发麻地打断了他,他这个念的人不尴尬,倒是应春和这个听的人听得犯了尴尬症。

任惟已然从初初的尴尬中缓过劲来了,见到应春和这般,忽地兴起,去那堆还没拆开的信封里找,“你刚刚说是吵架了谁想和好就给对方写吧?那你是不是也给我写过?我要看看你写的。”

应春和原本是想拦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写得可不像任惟这般丢人,任惟要看就让他看好了。

就见任惟一封一封拆开,结果都是他自己的字迹,一封比一封情意绵绵,拿在手上念上两句,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应春和就坐在地上,姿态很是慵懒,静静看着任惟一封封找寻,唇边带了点轻浅笑意。

却见任惟在拆开一封有缺口的信后,面露困惑,似乎是信纸上的内容跟他预想到的太过不同。

任惟皱着眉看着手中信纸,这字迹很明显不是他的,应该是应春和的,可是看完了第一段,他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倒是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