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见熊启

越王无友被秦军俘虏,立刻跪在赵佗的马前,叩首乞降。

秦军中有不少将吏对这些越人背信弃义,并夜袭秦军营寨的事情感到愤怒。

叫嚷着要将越王杀了,砍下脑袋插在矛上,警示那些野蛮的越人,让他们知道和秦军作对是什么下场。

赵佗只是略微思索,就排除了杀掉越王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秦军虽然击溃了越人的军队,但在这片于越之地上还有更多的越人存在。

赵佗如果真杀了越王无友,越人必定会奋起报复,在秦军回程的路上,一路骚扰袭杀。如果这时候越人中再冒出一个更加厉害的英雄首领,那就更麻烦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个被秦军打怕了,愿意投降的越王无友继续存在。有他出面配合,反倒能保障秦军归程的安全。

审时度势,控制愤怒的情绪,并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这也是在一场战争中,除去战斗指挥外很重要的一项统帅素质。

如果换成一个无脑的将领,一口气砍了越王的脑袋,当时倒是爽了,但接下来的后果,可就难料了。

虽说选择原谅,但赵佗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越王无友投降时说的是楚语,赵佗便以楚语回答。

他冷笑道:“战败投降,也敢自称‘王’乎?”

越王无友愣住,汗如雨下。

旁边驺无约忙低声提醒,叫道:“大王,称臣。”

越王无友忙俯首叩地,肥大的肚子贴在地上,叫道:“臣驺无友愿降,还请将军饶命,臣愿降啊!”

赵佗点了点头。

“臣”字的本义为奴隶仆从,男奴为臣,女奴为妾,所以才会有隶臣妾之称。

此刻越王无友以战败者的身份向秦军称臣,就是以奴仆自居,这才是正确的投降姿势。

“越王既然诚心降服。我秦国乃天下大邦,征伐之外,亦有仁德宽恕之心,不杀降王。如今便受你之降,饶你性命。”

赵佗声音平淡中,自有一种威严和自信,尽显大国风范。

越王无友大喜过望,立刻叩首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啊!”

受降之后,赵佗再次开口。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非常严厉。

赵佗大声呵斥道:“受降饶恕尔等,是我大邦风范,也是吾王之仁德昭显。但若汝等蕞尔小邦,不识好歹,日后再有反复之意,秦兵必至。至,则灭尔邦国,斩尔首级!”

“若敢反复,灭尔邦国,斩尔首级!”

郦商和一众短兵立刻跟着将军叫起来。

紧接着,留在城外的数千秦军一起高呼大叫,声若雷霆,震耳欲聋。

越王无友吓的脸色煞白,不住叩首道:“臣不敢。臣不敢啊!”

眼见越王无友被自己用宽恕与恐吓双管齐下,已经是彻底畏服,赵佗也就放过他,目光移到一旁的驺无约身上。

赵佗脸带戏谑之色。

“使者,可还记得立约之时,我曾说过尔等若是心存欺骗,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五十金,两百金的事情了。如今,言可验乎?”

两百金?

一旁的越王无友怔住了。

他不是只问秦军要了一百金吗?

怎么又变成两百金了?

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着身旁的亲信。

这个奸贼,竟然敢私自加价!

“那五十金,小人丝毫没有动过,愿奉还将军。还请将军饶命啊!”

驺无约惊惧不已,连忙磕头求饶。

“原物奉还,饶你一命。”

赵佗淡淡一笑,从对方的话和旁边越王的表情,他便猜到这驺无约多半是吃了回扣,私自要钱,算是典型的奸佞小人了。

这样一来,赵佗反倒没有杀对方的心思。

如果这驺无约是个忠臣能臣,他必要杀之。

但若是这种贪财的奸佞小人,反倒不用多管,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

敌国有奸佞,正是我方有助力。

接下来,在受降完毕后,赵佗便将越王无友和整个越人王城的事情交给涉间处理。

然后他带着郦商等短兵,前往关押熊启的所在。

……

“这熊启也算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最后会栽在一群蛮夷手中。”

赵佗一边走,一边摇头感叹。

从越王无友和驺无约的交待中,他大概了解了熊启离开吴地后的经历。

这位被项燕扶持的楚王,在吴地大杀一顿后,眼见无法继续呆下去,就搜刮了一批财货南下,准备用这些东西结交越人,利用越人的势力来抵达秦军的追击。

结果没想到他手底下名叫驺貔的将领是个二五仔,联合贪婪的越王无友,借着饮酒商谈的时机将熊启拘禁,同时袭击那两千多的楚军,把他们全变成了越人的奴隶。

叛人者,人恒叛之啊。

赵佗轻叹,走到一处木屋前。

因为秦军攻城的原因,负责守卫此处的越人武士都出去迎战,或是趁机跑了,这里并没有人守着。不过门上有越人特制的锁门装置,倒是不用担心里面的人跑出来。

“将军,那熊不谷就在这屋里。”

带路的驺无约立刻谄笑着,上前打开屋门。

不用赵佗开口,郦商立刻带着两名短兵大步走进屋中,巡视一圈后,这才出来向赵佗禀告屋中没有危险。

赵佗迈步,走进屋里。

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赵佗一进屋,就看到两个女子已经跪下,不住向自己叩首求饶。

这是越王派来监视熊启的人。

赵佗挥了挥手,跟着进来的驺无约立刻叫道:“将军饶你们性命,还不快滚。”

两女子千恩万谢的离去。

赵佗的目光落到角落那张样式奇怪的床榻上。

一个中年男人正躺在床上,身上衣衫不整,面容苍白且疲惫,正双目无神,愣愣的看着前方。

这副落魄的模样,和赵佗昔日在咸阳与淮阳见到的那位文雅君侯,可真是天差地别。

“君侯,你跑的可真远。”

赵佗微笑着开口。

听到“君侯”的称呼,床榻上的中年男人身子一颤。

熊启缓缓侧过头来,双目重新聚焦,死死的盯着赵佗。

片刻后,他露出一抹苦笑:“跑的再远,还是被你追上了。”

赵佗笑了起来,他朗声道:“我曾在大王面前说过,不管你熊启跑到江东,还是百越,亦或者天下任何一个角落,我赵佗必追之!”

“大王……”

熊启听到赵佗的话语,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低语道:“大王很生气吧?”

“大王,想让你死。”

赵佗平静说道。

“想让我死?是了,大王最恨人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