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水飞虹带雨来

这会儿,楚维阳的念头在飞转,可他仍旧端坐在煞池的莲花法台上,未曾立时间有所动作。

而与此同时,一阵吐蛇信的嗡鸣声从楚维阳的袖袍之中传出来,听得了这般声音,楚维阳方才从沉吟之中惊醒过来。

他扬起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玉蛇蜿蜒着盘在自己的掌心中,却又不断的扭动着身躯,朝着楚维阳传递着对于这座煞池的渴望。

在炼化了碧云海蛇的妖脉之后,玉蛇的相性也颇近于此。

玉蛇这是被池水之中满蕴的煞炁所吸引,更准确的说,是被内里蕴藏的丰沛的妖兽血煞之气所吸引。

它已经桎梏在炼气期巅峰太久的时间了,到底妖兽不是人修,寻常修士,往往能够在某一境界的巅峰桎梏许久的时间,哪怕短时间内未曾能够见到晋升境界的希望,也不至于如何,能够自己调节自己的心境。

但妖兽,到底神智懵懂,思绪仍近于兽类本能。

这样长久时间的桎梏,已经教玉蛇愈渐展露出些许焦躁的情绪来。

眼见得此,楚维阳遂伸出手来,主动引着那玉蛇,教它一个腾跃间跃入了煞池之中,徜徉在清澈却满蕴煞炁的池水之中。

晋升入筑基境界,横在楚维阳眼眉前的事情还有许多,法力的蜕变与升华只是夯实筑基境界根基的第一步,不论是水火法力的更上一层楼,还是进一步剑意符箓的凝炼,又或者是筑基境界杀伐术法的掌握,都是真真涉及到楚维阳安危的紧要事情。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开启了道宫的煞池,便是想要依仗着宝地混炼诸煞,由此更进一步。

玉蛇的境界跃升便不得不再往后稍稍放一放,在这短暂的余裕之中,索性便教玉蛇在这煞池之中徜徉且缓慢的滋养自身。

做罢这些,楚维阳瞧着那玉蛇自池水之中徜徉着,白玉颜色的鳞片上不时间闪烁过碧色灵光,原本的躁意一点点褪去,气机波动传递给楚维阳的尽都只有欢欣的意味。

眼见得此,楚维阳脸上的笑意方才愈盛了些,自原地里慢悠悠的施施然起身,一步抬起的闪瞬间,兀自有碧蓝灵光裹着楚维阳的身形,倏忽间一点灵光飞遁去,跃出了井口,鸿飞冥冥。

好似是刚刚晋升入筑基境界,彻底掌握遁法的新鲜劲儿还未曾过去,这几日里,楚维阳不论是去哪儿,如何的辗转腾挪,哪怕是两三步,也非得使出这飞遁之术来,仿佛是只凭着双脚便已不会走路了一般。

也正此时,楚维阳自遁光之中走出,身形显照在岛屿边沿处的时候,早先岛上的一众血煞道修士早已经立身在此地,将那群衣衫褴褛且神情萎靡的血煞道孽修围困在其中,各式手段,将这些满脸错愕的修士皆尽制服在了海岛上。

原地里,楚维阳抿着嘴,一眼扫过了海滩上这满满当当的一群人,还未曾来得及言语,楚维阳便已经将手腕一翻,再度将玄真宝鉴祭起在身侧。

霎时间,一道道幽光从楚维阳悬照的宝镜之中垂落,恍如光雨一般洒落,磅礴无匹的气机笼罩着海岸上匍匐的每一人,然后,那幽光垂落,便要化作符咒,烙印在他们的眉心处,紧锁着他们的泥丸宫。

一言不发,性命魂魄便要受人掌控,这是所有修士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电光石火之间,原本匍匐的地面上的一众修士里,便忽地有人腾跃而起,身形裹着层叠的血光,霎时间或是猪突狼奔,或是闷着头直往海中奔逃去。

可是没等那血光真个将气机显照至绝巅,随着楚维阳这里冷哼一声,霎时间,倏忽筑基境界的磅礴威压在本已经笼罩住整座岛屿的法阵加持下,恍若无形无相之间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落在这一众人身形上。

登时间,原本腾跃而起的身形皆尽被狠狠地拍在了地面上。

可烟尘里,常教人见得奇诡手段。

仍旧有那心性狠厉的人,使着在楚维阳这等元门修士眼中都破狠辣的自伤秘法,销蚀着气血根髓,复又驾驭着血光而起,仍旧在磅礴威压下尝试着遁逃。

这一回,楚维阳却不再有任何温和的反应给予众人了。

那一闪瞬间,连绵柔和的海浪声之外,便只剩了纯粹的呼哨嗡鸣的破空声音,再看去时,罕有的,楚维阳施展出了他身为五毒道人时赖以成名的手段。

这等手段自炼气期时便已经杀伐锐利,更何况是如今楚维阳以筑基境界的修为施展。

箭矢破空去,霎时间,那一道道显照的殷红血光,便凝固在了半悬空中,再看去时,那几人的身形便皆似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艰难的在风中摇曳着,然后在某一个闪瞬,随着一阵摇晃,跌落在细密的砂砾之中,摔打成一片狼藉。

从人至于非人,从生至于死,从殷红至于煞白……

生而为人对于生命最原始的敬畏与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开始被唤醒。

原地里,那群人瑟缩着身形匍匐在地上,像是随着楚维阳那乌色箭矢破空带去的,不只是那几道人命,更有余下这些人的骨气与胆气。

再无有甚么波折,那一道道幽光尽数落下,烙印在了他们的眉心处,紧锁着泥丸宫,气机恍若化作了无形的锁链,萦绕在灵台上,拘禁着神魂本源。

然后,楚维阳那冷漠而空洞的眼眸便未再看这些人一眼,他看向一旁因着变故而生出惶恐来的几位管事。

瞧见楚维阳的目光望来,几人的身形复又是一抖,可楚维阳未曾再给他们开口辩解甚么的余裕,喑哑的声音便已经回响在了海风之中。

“该收拾的收拾干净,该给他们交代的交代清楚,岛上还有这么多活要得有人做呢,如今假假的也是小百号人了,事情需得尽快做起来,耽误了贫道的修行……”

楚维阳欲言又止,可是那神情的细微变化,却直教人回想起海岛孤山之中的凄惨经历来。

他们不敢再怠慢,抱拳拱手之间,便因着神情惊惶且懵懂的诸修,匆忙收拾过后,便径直离去了。

于是,海滩处,便只剩了楚维阳与裴文礼两人。

不等裴文礼回禀变故,楚维阳便先取出了一釜宝药来,教裴文礼先服下,再等到裴文礼喘匀了气,脸上愈见得红润颜色,愈见得妖脉之力丰盈,楚维阳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说罢,这是怎么了?”

此时间,裴文礼已经感动的甚么也似,闻听楚维阳发问,不敢有丝毫迟疑,便将心中已经反复酝酿好的话流畅的说给了楚维阳听。

“回禀岛主,不只咱们一家盯上了那处坊市里暂居和躲藏的血煞道修士们,经了这番妖兽潮灾劫,一时间诸道城对血煞道修士都不待见的厉害,也正因此,教盘踞在外海之中的各家,都盯上了这些修士,视之为活水,视之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