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程屹往墙根瞥了一眼,那俩染头的非主流立即抱头蹲好,闭上了叭叭个不停的嘴。

尤其是奶奶灰。

比起那位清冷俊秀的小谈警官,他还是更害怕这位总喜欢穿着一身黑,脸色堪比锅底的程屹。

遥想当年,他还在群蝇街那边招摇撞骗的时候,就被刚上任的程警官一口气狂追了几十里地,导致后来一见到这位主儿,都有种腿肚子灌铅、肺里喘不上气儿来的窒息感。

谈靳楚也看过来一眼,淡淡道:“这俩人第一时间都不在凶杀案的案发现场,待会儿让他们交代一下在门口看到了什么,做个笔录就可以走了。”

一听这话,俩非主流都快感动得哭了。

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小谈警官冰冷的语气,还能说出这般温暖人心的话语,恨不得当场就给他磕一个。

程屹没有什么异议,目光扫过剩下的四个人,盯着蹲在角落里、打了耳钉的男生看了两秒。

沉声道:“你,跟我走。”

谈靳楚则把视线落在一旁的长卷发女孩儿身上,将人带去了隔壁的4号审讯室。

女孩子刚一进门,脚步就开始踌躇。

因为她发现,审讯室内的墙上,装了一层软包。

这种装修设计,既可以有效隔音,又能够防止被审讯者自残。

可越是如此,就越能让她无端联想到,曾经会不会出现,有警察薅着嫌疑人的头发,把人往硬邦邦的墙上撞的惨象。

谈靳楚注意到了她落座后的不自然。

于是,先问了个最简单的。

“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战战兢兢地开口,“……钱子萱。”

随后,又问了她几个较为基础的问题。

钱子萱老老实实回答:

“……我上完初中就不读书了,跟着我大姑在群蝇街的妍色美容院里当学徒,她家儿子快高考了,要跟着他、给他做饭,店里就歇业放假了几天……”

“我是晚上10点多的时候出来喝酒的,刚才那三个都是我朋友……”

敲键盘的记录员手指一顿,抬起头,表情怪异。

……谁家好人会跟自己的朋友们,扒光了衣服,滚到同一张沙发上啊?

谈靳楚也神色淡漠地掀了掀眼皮。

接着问:“那个死者盛炀,也是你的朋友吗?”

钱子萱的瞳孔猛地颤了颤。

“……是。”

但她到了现在,似乎还是不敢相信,一小时前还在跟他们一起喝酒的人,居然就这么……

她问:“警察同志,盛炀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谈靳楚点了点头。

“我到现场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至于具体的死亡时间,法医那边还没有给出结果。”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他话音一转,带着料峭春寒的眼,就又冲她看了过来。

“盛炀死的时候,你们几个,都在迷路人酒吧里。”

钱子萱一下子就慌了神。

这会儿也顾不上关心朋友的死活了,连忙结结巴巴地撇清自己。

“警察同志,他、他他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我只是被他喊过去凑数的,到了酒吧,就一直在包厢里跟其他人喝酒……刚才那三个都知道!”

“我有不在场证明……对对,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就那个打耳钉的,他叫赵换金,就是他把我内衣脱了还给藏起来……”

她抹着眼泪哭诉,“警察同志,我当时还光着身子呢……怎么可能从包厢里出去杀人?”

谈靳楚摊开笔记本,夹在手指中的中性笔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他问,“你们四个,都是盛炀的朋友?”

这回钱子萱不敢承认得这么干脆了,“算、算是吧?”

记录员出声,“什么叫算是?”

钱子萱犹豫道:“……那俩男的,其实就是盛炀的跟班舔狗,我跟那个陈晓盼……算是他的前女友。”

谈靳楚:“你自己继续往下说。”

钱子萱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盛炀这个人,私生活一直都很混乱,他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跟人家女孩子谈恋爱。不过也谈不了多久,顶多俩月就掰。我是上初一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谈了快三个月吧?反正比他跟陈晓盼长。”

说到这里,她似乎还隐隐有些得意。

“盛炀他爸他妈都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可有钱了,每个月都给他爷爷奶奶打十几万。俩老人又不怎么管他,可能管也管不住。他就拿着钱,经常请客吃饭,花天酒地。”

“他对朋友还挺大方的,给赵换金他俩买过特别贵的限量款勾子鞋,还给我和陈晓盼送过项链,我那条比她的贵了2000多块呢……”

谈靳楚往本子上写了几行字,抬起头,又问:

“除了出手阔绰这一点,他的性格方面如何?”

一提起这个,钱子萱就嫌弃地撇了撇嘴。

“盛炀就是个狗脾气,彻头彻尾的霸凌咖!跟他关系好的几个跟班,谁还没被他拳打脚踢过?一个不高兴就敢往人家肚子上踹,也就赵换金那个没出息的给人当惯了孙子,被踹得都胃出血了,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她甚至越说越气,“盛炀这个B居然还打女人!我跟陈晓盼都被他扇过巴掌,不过还是那姐们儿更惨一点,有回盛炀拿个打火机,头发都给她烧了一大截。”

谈靳楚听完站起身,几步走到了她桌子前。

他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几,显得整个人更加清瘦挺拔。平平无奇的白T恤穿在他身上,居然也会很衬肤色。

明明只是清秀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越看越顺眼。

年纪尚轻,正气凛然中还夹带着一些尚未褪去的少年感。

唇红齿白,气质卓然。

钱子萱不禁有些看呆了。

直到,他劲瘦的胳膊撑在桌面上,微微俯身。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他问:“那个顾寻,也是被盛炀霸凌的一员?”

钱子萱耳根子红了红,连忙回神。

“……是!”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讲道:

“顾寻跟我们几个都是同一所初中的,不过顾寻的成绩好,在一班,我们几个掉车尾,在隔壁一栋楼。但盛炀他家有钱,他妈妈托关系把他也调进了一班,估计俩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盛炀这个人吧,向来就爱跟好学生们不对付,按理说一班都是尖子生,也不知道顾寻怎么就这么倒霉,成了他的眼中钉。平时放学之后,我们经常能撞见盛炀欺负他。有一回可过分了,大冬天的,直接提了一桶涮拖把的水硬往人顾寻头上倒……”

说到这儿,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攥紧了拳头,语气笃定:“警察同志,顾寻一定是来找盛炀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