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账怎么算?

他手上力道不大, 姜芙退后一步,脱了他的挟制。

即便是崔枕安不来,姜芙这回也得去找他。

“崔枕安, 你舅舅郑君诚是不是和先前那座被烧的宅院有关系?”

“怎么?”

“那便是了,”姜芙冷笑一声,“你可知你舅舅都做了什么?他命手底下的人四处去搜罗年轻姑娘, 都装在大木箱子里,运到临州来,送到权贵的榻上。”

当初她可是亲眼见着那些查船的官兵是如何放水, 也知那郑大人是何人物, 自不必想也知道, 除了皇亲,谁还敢有这种胆量。

“那又如何。”他对此事似全不在意, 反而悠哉坐到一旁, 如在听姜芙讲戏文。

姜芙有些急了, 又靠近一步, “你可知道,你舅舅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事你也要包庇吗?”

“那座宅院是烧了, 可那么多活生生的女子你都视而不见吗?她们本就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往后又该如何生活你可想过。你舅舅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人,视王法于何?”

在姜芙看来, 那座宅院被烧,可崔枕安只是命人将那些原本清白人家的女子一一送还回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在这里待了近两个月, 姜芙看到无数女子从南院被送出去, 也有无数尸体被人处理掉, 即便是从南院出去的女子也是被迫的,只为了保命。在那座宅院里,她们顶了香茗的代号,对那些权贵来讲,她们也不过是一盏茶饮罢了。

“你到底要纵容他到什么时候?”姜芙气得脸色发红,根本忍不住为此事发声,“就因为他姓郑?他所做的一切你都可以视而不见?”

更重要的是,郑君诚牵扯了当年许氏一案,现在姜芙几乎可以确定,当年的许氏案根本不止卷宗上所记那般简单。

若崔枕安铁了心不给许家翻案,那许氏定会顶着残害太子的污名生生世世。

这对于钟元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听她讲了这么一通,崔枕安沉了口心气,面色仍旧无波,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警告,“姜芙,你只管安分守己,旁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正因见这些女子的惨状,只要心中尚有一丝正义所存之人便不能无视这些的存在,姜芙一时心热,竟也开始高声道:“你舅舅做恶多端,只要来了临州的人都知道,你更是心知肚明,许氏案与你舅舅有牵扯,你也比谁都清楚,连这样的人你都能容,与前朝相比,你崔氏天下又有什么了不起!”

“姜芙!”崔枕安终捺不住,一掌拍在桌上,这一下力道不轻,桌上茶盏被震倒,里面茶汤洒了半扇桌子。

他自椅上站起,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女子,似要将人生吞了,“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许家。”

两个人之间最不能提的就是钟元相关,一提必炸。

激头上脑,崔枕安又开始口不择言。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就是要包庇郑氏,就是要纵着郑氏,他许家是什么东西,怎配与郑氏相提并论!”崔枕安最听不得的便是姜芙提及许氏,许氏便是钟元,她只是为了钟元,“我知道你并不想死,你说过这条命是钟元救的,你舍不得死的,你的钟元早被我挫骨扬灰,你想逃,这辈子都逃不成,你就在我手底下慢慢磨,磨到老,到死。你就算是恨,也要最恨我!”

现下在姜芙眼中,崔枕安这张脸尤其可恶,钟元就是姜芙的软肋,从他口中每提一次,都生生扎得她心要碎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姜芙猛一甩巴掌,正扣在崔枕安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姜芙顿觉手掌火辣辣的。

一巴掌抡下来,两个人齐齐愣住。

左不过是一介柔弱的女子,她所用的十分力,落在崔枕安这个大男人的脸上倒也算不上多疼,不过他好像觉着,心裂了一道口子。

抬手触上自己脸颊,这是崔枕安生平头一次被人打巴掌,不可置信、震惊、屈辱、心寒......可笑。

是的,可笑。

那人抿了自己的指尖儿,下一刻竟阴阴的笑起来,这笑意瘆人,让人寒毛直立,眉目高提,这回儿姜芙也冷静下来,冷静过后便是怕,她下意识的想要夺门而逃,可那人只肖长臂一伸,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扯回到身前。

又如先前那样,单手掐住姜芙的后颈,另一只手便能轻易的困住她的腕子,崔枕安越发贴近,姜芙被迫一步步后退,眼前人身形高大,将姜芙面前的视野几乎遮的密不透风。

“姜芙,出逃两个月,你越来越放肆了。”面上仍是笑着,可那笑却透骨的寒。

几乎全无还手之力的人被他逼退到墙角,最后退无可退,后背只能抵在冰凉的墙壁之上。

姜芙沉肩无力摇头,“我真不知道,我从前喜欢你什么。你除了这副皮囊之外,与我从前所想之人,没有半分相似,是我错了,是我蠢。”

总有一种感觉,她是跳到了当初自己挖的坑里。

若非自己当初太过傻气,也不至于同这种人缠上。

眼前的人又是一声冷笑,“你的确蠢,不过被人救过一次就爱了别人那么多年,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明明自己不是细作却又不说,反而将心事写在一堆烂叶子上,这不是蠢还能是什么?”

仅此一句,似一下子说到了姜芙的伤心事,这是姜芙心里最不愿触及的一处,她被崔枕安一击则溃,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破口大骂道:“崔枕安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根本不配被我爱!”

两个人皆是气急,崔枕安原本脸色铁青,却在见到她眼泪的一刹傻了眼。

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一如姜芙的委屈,如何也流落不尽。

姜芙只顾闭着眼哭,根本没看到眼前的人原本紧咬的牙关一点点松懈下来,脸上的恨意未散,语气却已平和,“对,我不配被爱。”

“我也才知,这世上本也没有那种东西,唯有我的心情感受最重要,我不必在乎任何人,就如这太子妃,你既不想当,那就不当,我崔枕安不是非你不可。”

“可是我只要不放你,你哪也去不了。”

这个时候,此人仍旧嘴比铁硬。

既不是非她不可,何故缠着捆着?

既不是举足轻重的人,何故非要不惜手段迫使她回头呢?

姜芙哭得更厉害了,不知骂了他多少遍,可她是个大家闺秀,所知的最难听的话也不过是混蛋之流,旁的就再也骂不出了。

手上困着她的力道浅浅松懈下来,慢慢挪放到她的腰际。

许是感到一切都是那般无力,姜芙哭声由小变大,最后捂着脸呜咽。

待怒气随着她的哭声一点一点退下去,崔枕安也终退了一身的森寒,声声呜咽震动着他的耳膜,不由让他记起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