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游湖

当然, 她不会在这里对崔枕安做些什么,因为她还得活着,还得带许岚沣回家。

指腹自他肩上移开, 崔枕安欺身过来。

姜芙也记不清自己身上的衣衫是如何到了他脚边,又是如何被垫到了背后,只记得长夜漫漫, 她的汗珠子和崔枕安的溶到了一处,洒于四方桌上,榻边, 还有窗前......

一直到姜芙筋疲力尽, 困倦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崔枕安才肯放人。

姜芙似在梦里被人打了重重的一顿,再醒来时身上似散了架似的酸疼难忍。

一整个白日人都晕晕乎乎的。崔枕安早就不知去向, 只隐隐记得他几乎折腾了一整晚没睡, 天不亮时便走了, 还给她额上留了一个湿糯糯的吻。

一走一整天, 直到夜色降临才又归来,带着姜芙出门游湖。

长街依旧热闹,京中夜市人头攒动, 借着中元节最后一抹热。

从头至街尾, 卖小物什的摊位挨在一起,从前姜芙很少出门, 偶得年节可以出来一次,恨得眼珠子仅长一对长的少了,可这回再来, 便再无从前的心境, 只觉着十分无趣。

崔枕安着一身便装, 牵着她一如寻常百姓穿梭在人群当中,方柳和仇杨一前一后护着,暗中还有侍卫随行。

姜芙目光无神彩,只随意从摊位上略过。

无留意时,一个扎双髻挎竹蓝的半大小姑娘拦住二人去路,手里拎了一支并蒂莲递到姜芙面前,“姐姐买支并蒂莲吧!”

小姑娘见着崔枕安扯在姜芙腕子上的手,眼珠子亮晶晶的,紧着又加了句:“买了并蒂莲,百年好合,白头相守!”

白头相守两个字让姜芙眼皮一跳,她睁望着眼前的并蒂莲,又看了小姑娘亮闪闪的眼,终是没有抬手去接。

反而是崔枕安轻笑一声,单手捏过小姑娘递来的莲蓬,塞到姜芙手中。

方柳过来付钱。

这一支并蒂莲不过三文钱,其实是两只用极细的丝线在端处绑了,再将根理了,远瞧着便似一支而生。

只为了图个好意头。

终归还是假的。

姜芙拿在手里也觉着有些好笑,丢又丢不得。

中元节一过,湖岸边到处可见莲花河灯,稀稀两两承着对前人的思念。

这季节湖中荷叶依旧繁盛,荷花却已落败,仅剩莲蓬。

夜里不算太热,偶有凉风,宽湖之上两艘花船各占东西,偶有几叶小舟飘在湖上。

方柳租来一叶小舟,搀着崔枕安上船,而后姜芙再站上去,脚下不稳,姜芙身形摇晃,被人抱住腰际堪堪站稳。

小舟三人,方柳五大三粗站在正前显得整个船身有沉坠之势,崔枕安摆手示意他上岸。

方柳自是谨慎,不放心道:“殿下,属下还要为您撑船。”

“不必了,去坐旁的。”崔枕安环顾四周,岸上偶有行人来往,湖心宁静,不见得会有什么风险。

方柳不敢啰嗦,只能在岸上留了几人,再同仇杨又租了一叶小舟来随着崔枕安的小舟不远不近的跟着。

离岸越远,越是宁静,远处的花船隐隐还能传来琴瑟之声,偶尔望去,花船上有人饮酒作乐好不欢愉。

这世上好似所有人都是欢愉的,除了姜芙。

湖心深处,还剩残存荷花,更多的是挺直身的莲蓬,姜芙提着手中的油灯,随手掐了一支拿在手里把玩。

星河铺在水面上,随着水波一动一闪,似碎金光亮。

崔枕安坐于船头摇桨,月光正好打在他背后,瞧看不清他面上颜色。

应她所求去游湖,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崔枕安隐隐觉着姜芙情绪不太对,自昨夜起便越发诡异,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讲不出。

总归她肯出门,还主张游湖,在崔枕安看来,这是个好兆头,两个人之间似在一点一点修复。

总能好的。

划桨并不太难,只不过顺着水流比划两下便到了湖心。

他喜欢安静,姜芙也喜欢,便有意挑了一处荷叶茂盛之处。

小舟摇晃着入了藕花深处,船上灯火入了湖心丛生的密叶,便化做萤火仅照亮那一片,叶擦肩头,姜芙再抬眼,眼前一片荫翠。

小舟卡在密叶中,再难前行,姜芙提着灯的手指紧了紧。

尽管时间过了许多年,可眼前这场面与当年被丢在湖心的场面重叠在一处,那种扑面而来的恐惧将人包裹,让她心头骤然一紧。

湖心不美,她当初惦念不过是因为崔枕安的缘故罢了。

与他泛舟,是姜芙昔日的执念,谁成想竟以这种方式实现。

此刻花期已末,多见莲蓬,像极了姜芙与崔枕安,时机总归是不搭的。

崔枕安见再难行,手上动作便停住了,起身来到船尾,坐到姜芙身侧,“就停在这儿吧。”

长指摘了一支莲蓬,“花都落了,不见几朵,只能明年再来了。”

姜芙目光别到旁处,有意不去看他,心中暗笑,“哪里来的明年,你我之间何来明年。”

这念头一起,姜芙一下子怔住。

回想从前在旧府与崔枕安也曾许过关于两个人未来的种种。

那时她对未来有许多期待,事事关乎崔枕安,那时他也是应的痛快,面上还会笑盈盈的,现在细想,他当时应也是这种心态。

表面什么都应,实则暗地里嗤之以鼻。

或还会笑她蠢,就如同现在她视他这般。

一想到此,姜芙眼睛竟也跟着微微勾起,学着他当年说话的口气,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句:“好。”

反正对于不在意的人或事,丢出去的承诺就如放出去的屁,风一吹就散了。姜芙才不在意。

见她笑,崔枕安心里倒舒意许多,同她并肩坐着,手拉住她的腕子。

“现在将你独自放在这里,还会哭吗?”崔枕安知道姜芙过去不愉快,但是他还是想听,想听姜芙亲口讲说只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

“自然不会了,我知道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她眼微弯,说的话却内有深意。

崔枕安当然不晓得此刻姜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难得脸上露了一些松意。

这阵子公事繁忙,着实累得紧了,昨日又一整夜未睡,眼下有些乌青。

就势躺下,头枕手臂,躺于荷心望夜空。

明月就挂在天上,被星河围包,似伸手就能触到,周遭静谧,崔枕安闭上眼养神。

细风吹得荷叶摆动,空气中还存着淡淡的花香。

眼角瞄见崔枕安躺下,姜芙眼环四周,自细长的荷茎缝隙朝外瞧看,方柳和仇杨的小舟就在不远处,岸上还有侍卫的人影,时不时的朝这边探看。

姜芙侧过头,见崔枕安仍闭着眼躺在那里,身形未动,悄然抬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指腹微动,自里取了一根长针藏在袖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