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主厨

崔知韫一手背身压在腰间, 昂首挺胸,气息平缓,丝毫看不出是匆匆赶来的模样。

他的声音不只是对崔显熟悉, 和云五对打的两人也是,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停手, 退避两旁。

此时, 崔显也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崔知韫,同时眼神中也流露出对自己的两个手下不满的情绪。

他将崔知韫上下打量一番, 原本严肃的脸上立马浮现一抹笑意, 询问道:

“兄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兄长久不归家, 阿娘甚为忧心, 特指使某来都水监寻兄长。只可惜你这手下不知变通, 居然想将本官拦下, 兄长也该好好管管身边的人了。”

“此事乃某嘱咐的, 私盐一案牵连甚广,很多内容不允许外泄。因为兄长的院子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你也不例外。至于归家之事,你同阿耶了解一番就知为何。

今日,某还约了大理寺卿谈事,你先回去,有什么家事回家再聊,别耽误了上朝的时间。”

说着,崔知韫就后退一步, 示意崔显早点离开。

崔显看着这样油盐不进的长兄,也是十分无奈, 但是见到崔知韫也算是不虚此行。

要知道近期除了大理寺卿,也就他见过长兄,从这里也否决了他们内心的猜测,想来最近应该真的是为了私盐一案绞尽脑汁,却没有什么头绪,才一直待在都水监不出门。

那么他们也不必如此戒备,心安稳之后,他对于崔知韫这样不客气的话,也难得忍耐一次。

对着崔知韫的方向行礼,喊道:“既如此,五弟先行告退,长兄若是有时间还是早日归家看望阿娘才是。”

再次将自己来都水监的理由,洗的干干净净之后,崔显立即带着自己的两个手下离开。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崔知韫才跨步往院内走去。

云五看着安然无恙回来的主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喜悦的表情,急匆匆跟在崔知韫进入院子、房间。

此时,崔知韫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云五激动地说:“主子,您安全回来了。”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一直拦着那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人,现在洛阳城中的消息你收集一下,顺便请大理寺卿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喏。”

云五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沉溺于主子安全回来的事,一听到吩咐立即出门,将事情办妥。

“咚。”

随着门被合上,托着病体的崔知韫再也坚持不了表面的冷静,露出一丝虚弱。

他眉头紧蹙,感受从肩头伤口处不断传来的疼痛感,从怀中掏出林远志刚送过来的药瓶,倒出一颗吞入腹中。

不一会儿,原本苍白的脸就恢复成原先的红润。

接着,崔知韫再将自己藏在怀中的账簿拿出来,薄薄一本却在其中记录了不少当朝高官的名字,只要拿出去必定朝野震动。

就算是他自己看着也觉得触目惊心,甚至他都有些不确信,即使将这些证据呈上去,圣人也不一定会处理。

而且,隐藏在其中的靠山,他的名字并不在其中,还是需要继续抽茧剥丝才是。

他一边看,一边将上面记载的内容重新抄录一遍。

等到大理寺卿苏行章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完好的账簿全部抄录完毕,现在只等墨迹干透即可。

苏行章一进门就瞥一眼崔知韫的神色,看见对方自若得宜,他忍不住在内心连连赞叹。

即使双方在表面上看来所属不同的阵营,但是想到崔知韫有勇有谋,还完好地从关内道调查成功回来,他也是满意不已。

因此,一开口就是:“崔监丞可是有好消息?”

闻言,崔知韫立即将自己手里的账簿递过去,介绍道:

“这是在下潜入关内道之后,从关内盐池搜寻到的账簿,上面记载了这些年关内盐池偷偷转运私盐,将其售卖给南方的盐商,为了打通转运通道,贿赂的大部分官员名单和数额。

并且在下还从对方的书房寻找到了他们转运私盐的通道。现在或许对方已经发现了账簿被偷的事情,我们现在应该找准时机,人赃并获。”

苏行章一边听着崔知韫的话连连点头,一边看着账簿上触目惊心的名字和数额摇头叹息。

这上面的账簿还只是某一个时期的数据,若是真正算到现在,估计这些人贩卖私盐所贪污的数额,可以到达数百万贯以上,比朝廷一年的税收还要多。

当他把手里的账簿翻完,对着崔知韫感激地说:

“崔监丞这一路上辛苦了,有了这些账簿,我们这次私盐一案也算是有了成果。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有了这些证据,就不怕那些人不把自己的同伙说出来。

至于抓捕之事,就由我们大理寺的人来办,比起你们都水监,还是我们大理寺的人在这方面更擅长。”

“那就劳烦苏寺卿了。”

接下来,两个人在房间里谈论了很久抓捕的事情,以及寻找背后主谋的计策。

另一边,崔显出了都水监的大门后,长舒一口气,鄙夷地瞥一眼都水监的匾额,潇洒离去。

待到下朝之后,一群人聚在醉霄楼宴饮,一边吃着崔知韫推举的红螯虾宴席,一边吐槽崔知韫行事。

“如此说来,崔监丞一直都待在都水监内处理公务。看来还是我们高看你兄长了,恐怕之前大儒所言是被其蒙蔽所致。”

“哈哈哈哈哈!卢兄所言有理。”

“某看之前在客船上发现私盐,不过就是误打误撞罢了。”

他们这些平日里被崔知韫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对比,心中早就积攒了不少怨气,忽然发现崔知韫行事比自己还不如,一个个都笑得乐开怀。

只有崔显有些不是滋味,一边为兄长跌落神坛感到自得,一边又为其他人如此贬低兄长感到不爽。

一群人聚餐之后,就由他们这些小辈将崔显打探得来的消息传扬出去。

就连崔显自己,也被崔颢叫到书房,细细盘问他今天去到都水监之后发生的一切。

“长兄还说,若是想要知道他不归家的其他原因,也可以问问阿耶。”

说这句话的时候,崔显垂首低眉,但还是忍不住慢慢抬头,拼命往崔颢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他也知道上次长兄离家的时候,是与父亲大吵一架,但是具体的原因,他一点都不清楚。

因此,有点期待能从父亲的脸上看出痕迹。

却不曾想,崔颢一听到崔知韫这有些怨怼的话语,顿时怒从心来,随意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地毯上砸去。

“嘣——”

茶盏碎裂的剧烈声响,顿时让崔显身体下意识一抖,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

崔颢也是没想到,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居然可以让崔知韫记到现在,真的是一点孝道都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