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报应

◎这世上,是有报应的吧?◎

凶杀案的获益者?

龚大利听赵向晚这句话意有所指, 有点着急地解释:“不是不是,我们也不是想占大壮的便宜,谁能知道他们家会遭来抢劫杀人犯呢?东西怎么分, 我们村里都是有章程的。”

赵向晚道:“什么章程?”

龚大利被她带入到一个奇怪的对话氛围里, 赵向晚似乎总有办法让他着急, 让他解释, 反正不管他怎么表述,她总有办法牵动他的情绪,让他不知不觉地陷入到她设置的牢笼之中。

龚大利说:“村里开了会的。那个时候我们是一个生产队,田地归集体所有, 但房子、家具、鸡鸭这些都是归社员所有,龚大壮一家死光了, 他没有亲兄弟, 就由我、大山、大河三兄弟分了那些东西。”

赵向晚看着他说:“房子归你了吧?”

龚大利点头道:“我家人口多,又和他家住得近, 所以要了房子、家具,其余的东西, 大山、大河拿走了。”

赵向晚问:“如果说, 龚勇还活着呢?”

龚大利再一次瞳孔一缩。

【活着?我当然知道活着!罗警察抱出来的孩子,不就是勇伢子吗?他一个才六岁的小孩子懂个屁。他舅舅冲出来说他是他的崽,那不正好, 就让他舅舅把他抱走, 所有东西不都归了村里?】

赵向晚先前就有些疑惑:明明刑警在现场发现了幸存者, 为什么龚大利他们一个字也没有提?原来如此!

舅舅应该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凶案现场, 确认自己儿子已死之后, 害怕凶手灭口, 一把抱住龚勇, 第一时间认下他,迅速把他抱走。

而村里几个见到龚勇面孔的人,都选择性失明、失忆。龚勇家的大人已死,堂伯们还得花钱花力气抚养他,得不偿失。正好他舅舅愿意抱走,那就赶紧走,至于死的是龚勇还是祝康,重要吗?不重要。

冷血、无情、无义。

这是赵向晚对龚大利的评价。

也就是这样的父亲,才会养出龚四喜那样的儿子!

龚大利强笑道:“警察同志,你,你在说什么?不是灭门惨案吗?龚勇怎么可能活着?”

赵向晚抬起手,缓缓指向祝康:“睁开你的眼睛,好好地看一看,他,是不是很像龚大壮?”

龚大利被迫看向祝康。

一样精瘦的身材,一样狭长的面颊,一样粗而黑的头发,一样亮亮的眼睛,一看就是个虽然瘦小,却精力充沛、强悍能干的男人。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像龚大壮。

当年,就是这个龚大壮,用他的能干、顾家、勤俭,在村里第一个盖起两进六开的青瓦房,让村民艳羡不已。

龚大利的嘴唇有些哆嗦:“勇,勇伢子?”

当这个熟悉的称呼、深刻在记忆里的乡音在会议室响起,祝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不知道应该是答应,还是痛骂。

眼前这个男人,是除了舅舅之外,与自己血缘最近的堂伯。可是,他也是自己灭门仇人的父亲!

祝康转过脸去,没有回应。

可是龚大利却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堂侄龚勇。

【他来做什么?】

【寻仇吗?】

【四喜三天之后从小湾村回到家,连着做了几天噩梦,我知道是他干的。】

【造孽啊……】

听到龚大利心中所想,赵向晚出离愤怒,声音里带出凛然寒意。

“你真愿意龚勇回来?”

“他若回来,老屋怎么还给他?”

“他父母名下的所有财产呢?”

赵向晚越说,龚大利越紧张,直到最后她直接撕开隐藏在他心底的恐惧:“杀人凶手呢?你把龚四喜藏到哪里去了?!”

龚大利陡然站起,坐着的椅子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掀翻在地,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可是他根本顾不得这些,大声喊了起来:“谁说是四喜杀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赵向晚冷笑:“龚大利,不要挣扎了,卢富强已经归案,他全都招了!”

听到“卢富强招了”这五个字,龚大利如遭雷击,呆立片刻,哆嗦着将手扶在桌上,支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脚:“胡说,都是胡说。”

赵向晚看着他,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龚四喜在哪里?说!”

龚大利不断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能让她知道。】

【赶紧通知有霖,让他把这几个人都抓起来。】

【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查下去!】

【有霖啊,有霖啊,你为什么要杀人呐!读警校、当警察、做大官,多好的事情,你怎么就……唉!】

赵向晚霍地站起。

龚有霖,龚所长,竟然就是龚四喜!

赵向晚双手按在桌面,与龚大利直面相对,凤眼微眯,眼中似有刀光剑影闪过。

“龚四喜并没有离开罗县,是不是?”

“很好!他换了名字,是不是?”

“他换了姓吗?”

“看来,他还算没有忘本,没有丢掉祖宗,是不是?”

“原来,他依然姓龚,没有离开罗县。”

龚大利一个字也没有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赵向晚的眼睛像有按照灯一样,将他心底藏着的、最隐秘的角落都照得明明白白。这个感觉太过可怕,他吓得两条腿开始哆嗦,嘴里只知道说:“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向晚与龚大利身上。

气氛太过紧张,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

李明杨呆坐在一旁,看着昨晚还言笑晏晏的小女警,陡然之间言辞似刀、步步紧逼,心神为之所夺。这,这是问话吗?审讯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吧?

赵向晚厉声道:“十六岁的杀人犯,被父母、亲人包庇至今,还有胆量留在罗县,天良丧尽!全家都得遭天谴!如果老天不开眼,那就让法律来说话!”

她的目光里,由冰转火,喷射出炽热的烈焰,灼烧着龚大利的灵魂,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一只手扶住桌边,一只手撑在地面,老泪纵横:“我也怕,我也怕!大壮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大利哥,让我带着他捉泥鳅、摸田鸡,我比他大了十岁,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被杀的那一天,我跟着进了屋的,一屋子都是血,我真的好怕。”

赵向晚没有丝毫同情,厉声喝斥:“说!龚四喜在哪里?”

龚大利拼命摇头,两行鼻涕被他甩到了脸上,看着狼狈又可怜:“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长大了,走了,不在家!”

赵向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不,你知道。你觉得他有良心,对吧?没有忘记祖宗的姓,逢年过节给你送钱送礼物,多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