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十分钟

下了课,游书朗又进了实验室,前半程时常出神,后半程接连出错,一个基础性数据反复测算了三次,才得出了正确结果。

在田小恬又一次看过来后,游书朗放下了手中的试剂瓶。

“有点不舒服,今天先走一步,辛苦你们了。”

项目进入攻坚阶段,最近常常加班,游书朗雇了短期育儿嫂,接送添添,照顾起居。

他向来早来晚走,承担了很多繁重的工作,今日反常早退,大家都有些担心。

“我没事。”换过衣服,游书朗安抚众人,“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公交站距离有点远,需要步行十分钟。

因为是城郊,等车的人不多,游书朗靠着站牌抽烟,思绪随着指间的烟雾散开,再回神已经错过了一班车。

下一班要间隔十五分钟,也可能二十分钟。

拿出手机,游书朗看了看时间,收起手机,他告诫自己,不要再看时间了。

游书朗坐过了站,发现时是八点零七分。

车门打开,他坐着没动,任由自己错了下去。

车外夜色浓重,车窗上隐约映着他的影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平和得近乎麻木。

忽然有摩托车从后面驶来,起先与公交车并驾齐驱,后来加足马力,一声轰鸣,窜了出去。

车很新,又漂亮。比樊霄那台好太多。

游书朗下意识的再次看时间,八点十三分。

抓着手机的手暴起青筋,他极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文字,但它们却以强硬的态度在脑子中排列组合,形成一句直白易懂的话。

“晚上八点半,丽都,白三秒设了局要玩死樊霄,游主任,想解恨就来看热闹,到了call我。”

信息是薛宝添下午发来的,游书朗只看了一遍就删除了,讨厌的是…记住了。

八点十五分,公交车再次滑入站台,车门打开,到站的乘客鱼贯而下,半分钟后,气阀声响起,两扇车门缓缓滑向彼此。

“等等,我要下车!”

游书朗猛然从座位上站起,几步奔到门旁,手掌伸进缝隙,阻挡着即将关合的车门。

司机嚷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按下开门键,游书朗的手被短暂地夹了一下,但他没时间理会疼痛,快速冲下了公交车,拿出手机拨通了樊霄的电话。

关机。

再拨,还是关机!

游书朗反复拨着那组号码,每次听到的都是甜美却机械的女声。

他的神情逐渐焦躁,再一次拨通无果后,伸手去截出租车,好在是繁华地段,车不难打。

上车报了“丽都”的名字,游书朗又给薛宝添打电话。

这回通了,却无人接听。一首闹腾的彩铃,游书朗听了四五次,依然没等到对方的声音。

用手抹了一把脸,游书朗疲惫的说道:“师傅,能快一点吗?”

丽都处于灯红酒绿之地,也可以说有了丽都,它的周边才有了灯红酒绿。

这里游书朗熟悉,做办公室主任时,宴请后常常带客人在此消遣,荤的素的,雅的俗的,这里都有,任人择选。

下了出租车,游书朗又拨了一次薛宝添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通话自动挂断,横亘在屏幕上的阿拉伯数字跳入眼帘,八点四十七分。

游书朗快步走入丽都,见了当班经理直接问道:“白三少在哪间房?”

经理一怔,眼珠晃了晃:“请问先生贵姓?”

当班经理面生,游书朗隐去了脸上的急迫,略略沉吟后给出了答案:“姓樊。”

“樊先生稍等,我去查询下房间。”

说是查询,其实是打了个电话,应是得了应允,当班经理挂断了电话后,笑容满面的引着游书朗七拐八拐走到了最角落的一间包房。

“樊先生,三少在里面等你。”

游书朗转头看了一眼深邃的走廊,才点点头,推开了豪华包房的门。

“让我们隆重欢迎樊……”

十分浮夸的白宇鹏,鼓掌的双手停在半空,瞪大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游书朗。

“怎么是你?”他往游书朗身后看,“樊霄呢?”

樊霄不在?游书朗一颗心落回了肚子一半,眼神一扫,包房的情况掌握了七七八八。

房中一共四个男人,除了白宇鹏,其他都不认得,薛宝添也不在座。

四四方方的房间,一目了然,藏不了人,樊霄果然不在。

另外半颗心这才落回肚子。

“我和朋友来玩,听闻三少在,过来打声招呼。”游书朗像与熟稔的朋友寒暄,“多日不见,三少依旧风采如故。”

他作势看了一眼手机:“朋友在找我,那我就不打扰三少了,大家尽兴。”

说完,游书朗反身不疾不徐地向门口走去。

“游兄。”身后传来的一声冷呼,“见了面连杯酒都不喝吗?”

神经瞬间绷紧,游书朗全身戒备。

白宇鹏的脚步声像戏弄老鼠的猫,走一步晃三步的来到游书朗面前:“我特地摆了场子,约了朋友,请樊霄来玩,怎么,他这么不给面子?”

“三爷今个儿请的是樊霄?”游书朗面露不喜,“你知道我和他是有一些过节的,他要来我便先走了。”

抬手,游书朗去拉包房的门,门板震动,却未拉开,竟是已经自动上锁。

心中一凛,游书朗疏眉冷目:“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宇鹏递上一杯酒,“你与樊霄的过节我心里最清楚,樊霄现在还没到,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催催?他来了,你又在,三爷给你们摆摆龙门阵分说分说?”

游书朗想起被樊霄揍成猪头的白宇鹏,再观面前装腔作势的这个,便觉得滑稽。

游书朗推了酒:“抱歉三少,最近有恙在身,喝不了酒。再来樊霄那里我也说不动,我们已经很久没来往了。”

“是吗?”白鹏宇笑得戾气横生:“既然樊霄今天做了缩头乌龟,那么我请游兄也是一样的。”

樊霄与白宇鹏的仇怨,溯本逐源,是因游书朗而起,而白宇鹏挨的那顿揍,最初也是游书朗的想法,樊霄充其量就是表里不一的打手罢了。

白宇鹏记着游书朗的仇,因而一扫樊霄没来的不悦:“游兄一直拉着门干嘛?随我去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游书朗耐着性子与白宇鹏周旋:“改天我请三爷吧,今天确实约了朋友。”

“我这房间可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白宇鹏在被他看轻的人面前,向来霸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走不了,出不去,单方面压制的情况,让游书朗完全处于劣势。

他迅速分析形势,场面上博弈的路数,并不适合白宇鹏这个低智商的真小人,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