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不是儿皇帝,这是灰孙子(第3/4页)

实际上石敬瑭与桑维翰二人,虽然相当无耻,但这份无耻,更多的是出于无奈。

他二人并非是天生贱骨,乐意向契丹称臣,而是被贪生怕死和时势所逼。

他们俩都很清楚,若是想要保住脑袋,若是想要把屁股下面的位置坐稳,最大的威胁不是契丹人,而是桀骜不驯的武将和牙兵。

契丹人虽然要当石敬瑭的爹,又还要勒索了大笔钱财,但他们并不会贸然来要石敬瑭的命,或者夺石敬瑭的皇位。

但围绕在石敬瑭周围,已经习惯了几十上百年动辄闹事造反,围杀上官甚至劫掠天子的武人,才是随时有可能要了石敬瑭性命的恶魔。

比如目前,虽然石敬瑭进了开封,当了皇帝,但这个皇帝当的,甚至还不如她在河东做节度使的时候。

这才进开封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范延光就在黄河以北的邺城举旗造反。

而就在开封城之内,当初杀害了后唐北面招讨使张敬达,拥立石敬瑭的叛将杨光远,已经实际上控制了开封的城防。

石敬瑭的河东牙兵由于在战争中消耗过大,根本无力用来对抗杨光远,杨光远甚至公开在汴京城找相师,要他们看自己是否有帝王之相?

如此明目张胆,就差把我要造反挂在脸上了,石敬瑭竟然也没法惩罚他。

而在外的藩镇,除了范延光直接举旗造反之外,不满他卑躬屈膝侍奉契丹的安重荣也早有反意,同州节度使符彦卿的兄长滑州节度使符彦饶,也被乱兵挟裹造反。

甚至石敬瑭自己留在河东晋阳的刘知远,也起了二心,此前石敬瑭为了削弱杨光远的权力,暗中派天使到晋阳,要求刘知远调拨四千河东牙兵进入开封,以平衡杨光远的势力。

可是命令已经发出去五个多月了,石敬瑭到现在一个河东衙兵都没看见不说,刘知远连个解释也不给。

内有武人跋扈,外有藩政造反,心腹只要外放,立刻就靠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被李从珂逼得差点上吊凄惨经历的石敬瑭,自然不会去顾及什么脸面。

给后世带来多少危害等,他更是不会考虑,他和桑维翰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保住命。

只有在稳住了契丹人,抱上了契丹人的大腿之后,石敬瑭才有时间慢慢的来积累实力。

这叫做抱契丹耶耶大腿以令诸侯。

“张司空如此深明大义,真乃外臣表率,昔年前唐曾册封张司空曾祖张太保为南阳开国郡公,圣人当可循例,册封张司空为南阳郡公。”

人家祖传秘方都搬出来了,当然不可能再要求人家分享,但张昭给了独家经营权,又还得表示一下,于是桑维翰就想到了张义潮曾经得到过的南阳开国郡公这个爵位。

裴远简直都要无语了,白糖加冰糖的独家销售权,才换了一个不痛不痒,一年只能的几十石禄米,还要被克扣的南阳郡公。

这种别说世袭罔替,连代传递减都不行的郡公,要它有什么用?

“臣,替张司空叩谢陛下,张司空常言,平生之志,就是要效仿曾祖张太保公,以河西六郡归附国家。

不曾想,现今六郡尚未归附,就得大家厚赐南阳郡公之爵,实在受之有愧!臣回驿馆之后,当遣人急速回报身在凉州的张司空。

不过以臣对张司空的了解,司空向来尊奉无功不受禄之说,说不得还会上表辞谢。”

阴阳怪气,避重就轻是吧,当谁不会是的,你狗屁才艺!

石敬瑭瞳孔微微一缩,裴远的话绵里藏针,表面是在说张招人品高洁无功不受禄。

实际上是在对石敬瑭说,河西白糖与冰糖那是产自河西的,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张昭可以把独家经营权给朝廷,也随时可以否决,或者拒不执行。

所谓以河西六郡归附国家,表面是在向石敬瑭说张昭的平生之志,实际上是在说,张昭的要求,也就是河西节度使了,不会得陇望蜀。

手握数千精兵,治下百万生民的张昭,只想做一个祖宗张义潮太保那样的河西节度使。

如果这样的小小要求,朝廷都不能满足,那他又何必以六郡归附国家,还要给石敬瑭这么多好处?

“啊!对了,臣尚有一事还未启奏陛下!”

裴远好像刚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还装出了一脸惶恐的样子。

石敬瑭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玉英请说!”

裴远这次稍微有些放肆的直接看着石敬瑭眼睛说道:“臣离开时,安西大朝大宝大金国,大圣大明大王李圣天殿下,已派使者到了凉州。

金国大王殿下乃是张司空亲舅,大金国能够囊括西域,慑服波斯、天竺等国,多赖张司空之力。

只可惜司空尚未能打通回归故国之路,大金国使者也无法来到东京,向陛下朝贺。

这实在令人叹息呀!若是河西能与国家相连,有大金国这样丁口四百万的安西盛国来朝,定能大张陛下之威!”

‘咕咚!’石敬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历史上,他就在今年屁股下的位置都没坐稳的时候,就急不可耐的派使臣高居诲、张匡业等出使于阗。

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借着册封李圣天这个机会,彰显他石敬瑭乃是有道之君吗?

自吐蕃陷安西四镇后,晚唐,后梁,后唐二百年都搞不定的安西,重回国家版图,不正说明他是石敬瑭天命嘛!

你看那唐末诸帝,朱全忠,李存勖就是逊啦,还得是我石敬瑭,方能收复安西!

想到这儿,石敬瑭实在无法淡定了,他看向了裴远问道:“玉英所言,可否属实?司空之志,确实是要以河西六郡归附国家吗?”

“臣绝不敢妄言,此句句属实,若有不实,请斩臣头!”

裴远一脸激动的说道,实际上他心里毫无波澜。

别说忽悠石敬瑭这种无耻沙陀儿,就是个良善君子,为了给张昭拿到河西节度使一职,他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

石敬瑭沉默了片刻,心里不断的在天人交战着,他确实不想把河西节度使这个官职,册封给张昭。

因为河西与河东,历来就是国家出精兵强将的地方,如今陇右又被嗢末人人占据,朝廷无力控制。

若是在凉州出现一个兵强马壮的河西节度使,吞并陇右定然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天下间,有一个河东节度使,已经足够让中原朝廷头疼了,要是再出现一个大号的河西陇右节度使,日子还怎么过?

就在石敬瑭犹豫之时,远远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一个远雄壮的壮汉,哭嚎着直接一头撞进了大宁殿之中,把正在吃饭的三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