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武举

入夜后, 穆国公府一片祥宁。

月悬中天,清辉如银,谢夫人和穆国公坐在一起说话。

“难怪我一见那孩子就喜欢, 原来她就是我们谢家命中注定的儿媳妇。现下好了, 哪怕是她不认盛国公,也改变不了她是魏家嫡系血脉的事实,你也不能再反对她和弗儿的亲事。”

“在夫人心中, 我就是那等迂腐之人不成。即便她不是魏家的血脉, 我也没想着要拆散他们。何况你没看到咱们儿子的眼睛,恨不得长在人家姑娘身上。正好我此次回京能多待一些时日, 便将他们的婚事办了再走。”

谢夫人笑起来, 满是愉悦。

很快她想到一事,道:“你不是说明日要去盛国公府拜访,上门礼我都备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她取来礼单,报了一遍。

穆国公摇头,说是够了。

翌日一早,他便带着礼去到盛国公府。

盛国公府早得了消息, 魏二爷并常氏亲自在门外迎接,客气寒暄一番后,将他领到盛国公的院子。

盛国公正在探试一把长枪,随侍在身边的人是魏明如。魏明如见父母陪着穆国公进来, 立刻上前行礼。

穆国公隐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给盛国公请安。

盛国公招呼他坐下,感慨道:“上回见你还是三年之前, 这一晃又三年过去了,我瞧着你比上回都见老了。”

边关风沙催人老, 他和魏二爷同岁,魏二爷这些年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苦,看上去比他年轻了不止十岁。

“晚辈见世伯依然如故,您老还是一样的硬朗。”

举荐一事,谁也没提,仿佛没有发生过。

盛国公笑起来,紧跟着又是一阵咳嗽。魏明如连忙服侍他喝水,跟着替他顺气,一看就是做惯的动作。

他摆手道:“老了,不中用了。还好有明儿这丫头陪着我,我还能安慰一些。一转眼他们这一辈人也大了,可惜你父亲走得早未能看到益之如今的模样,若不然该有多好。”

“孩子大了,主意也正,我一回京就听说他自己相中了承恩伯府的姑娘,还闯过了承恩伯设下的关卡,这门亲事闹得人尽皆知,恐怕是推不掉了。”

魏二爷和常氏对视一眼,魏明如却是依旧乖巧又稳重地低着头。

魏二爷不满道:“益之这事委实有些胡闹,两姓结亲是大事,怎么也应该是长辈们出面。”

“正是这个理,我已罚他跪祖宗灵位。他确实是有些不像话,事先应该让他母亲去承恩伯府和承恩伯夫妇俩通个气,省得旁人说三道四。”

常氏一听穆国公这话,心下大惊。

“谢国公,你…你们同意这门亲事了?”

她声音不小,又问得急,显得很是无礼。

魏明如不悦在睨她一眼,她心知自己的话不太妥当,又因实在是太过心急,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这两姓结亲,哪有如此随意的。何况那承恩伯府的姑娘名声并不好,前些日子还缠着武仁侯府的老二,最是不知廉耻的性子,你家益之莫不是被他给迷惑了?”

这话说的直白,就差没说隐素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

穆国公轻轻皱眉,心下不悦。他有眼睛也有心,那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心。

盛国公又咳嗽起来,挥手让魏二爷和常氏出去。

常氏面有不甘,却也无法。

夫妻俩离开后,盛国公问穆国公,“中远,我上回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中远,是穆国公的字。

穆国公不会撒谎,道:“收到了。父亲在世时,时常怀念与世伯年轻时的事。他说那时最是羡慕您有红颜知己为妻,还提起你们定下的联姻之约。可惜国公夫人无女,我母亲也只生了我一个。这几年来,国公夫人还是没有半点音讯吗?”

父亲生前确实很遗憾没能和盛国公府联姻,却也没有交待他要如何。是他把这事存在了心里,想着上一代不成,可以移到下一代。

如今看来,这私心是无论怎样也不能成了。

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害了唯一的儿子。

盛国公叹了一口气,“四十年了,不知道人还在不在。我时常想着以她对我的情深意重,必是不会忍心多年不回来。我怕他们母子…明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极像她的性子,想来她应是会喜欢。等到武举过后,我就把明儿记在他们母子名下,也让他们受些香火,不至于在地下也无依无亲。”

穆国公已知隐素一家的身世,再听盛国公的话自是觉得不太舒服。国公夫人确实已不在,但其子一家还活得好好的,哪里用得着一个庶子的女儿去供奉香火。

“世伯,国公夫人那般人物,想来不可能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盛国公打断他的话,道:“罢了,这事不提了。中远哪,我和你父亲一样,都盼着咱们两家能成一家人。”

“晚辈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吧。”

“万一国公夫人母子回来了呢?”

魏明如眸光一厉,那对母子不可能回得来!

想回国公府,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盛国公咳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

“中远,你这是什么意思?”

“世伯,外面都传谢魏两家有联姻之约,实则我们都知这联姻之约已经作罢。若是魏家有嫡系嫡女,两个小辈又相互看中,我自然是愿意结亲。如今魏家无真正的嫡系嫡女,我家弗儿也有中意的姑娘,只怕是不太好强行结亲。”

这是拒亲的意思。

盛国公大怒,瞪着他。

“我不是说了会将明儿记在嫡系之下,那承恩伯府是个什么东西,靠女子烟视媚行得来的爵位,哪里配得上你们穆国公府。中远哪,你好糊涂。世人都说纵子如杀子,你现在惯着益之任性胡来,日后自有一堆的麻烦。百年之后,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父亲,又去见你们谢家的列祖列宗!”

“世伯,您消消气。益之那孩子的亲事,您老就别操心了,晚辈会说他的,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想必行事也有分寸。”

“他有什么分寸!好的不学,坏的学的倒是快。不就是被那傅家姑娘的颜色所迷,竟是连祖宗基业都不管不顾!”

这话穆国公更不爱听。

他的儿子何等优秀,他比谁任何人都更清楚。哪怕是他一向尊敬的长辈,也不能如此诋毁他的儿子!

“世伯您保重身体,晚辈下回再来看你。”

骂不得,打不得的长辈,他远着还不行吗?

他一告辞,将盛国公气得不轻。

有时候人越老,性子越偏执,尤其是原本位高权重之人,习惯了别人的臣服与听话,习惯了说一不二与独断专行,更是容不得任何人的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