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图书馆员之死(4)(第2/3页)

子就有一双,穿了十年了,耐磨呀。现在这鞋,动不动就开胶。胡海霞撇下卫峥嵘他们,赶紧维护商

业信誉,跟大妈说,开胶您找我退来!陆行知和卫峥嵘没别的问题了,便起身告辞。刚走两步,胡海霞隔空扔过来一句,来了也不给壮壮捎个玩具,心里真是没这个儿子!卫峥嵘顿了顿,又觉没什么可反驳的,只能低头跟陆行知走了。

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是南都图书馆。他们去前打过了电话,莫兰的前同事,一位四十来岁的苗大姐接待了他们。今天周末,图书馆正忙,苗大姐找了几处也没个方便的地方说话,于是把他们领到了书库里。书库占了大半层楼,一眼望去,几十排书架,满满地码着各类图书,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沉静肃立。

卫峥嵘被书库的巨大藏书量震撼到了,感叹说,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书。苗大姐说,外面人多,这儿清静,你们还是问莫兰的事儿?卫峥嵘说,对,您尽量回忆回忆。苗大姐说,莫兰这个姑娘,很内向,不爱说话,但工作认真负责,从没出过差错。她父母都是我们单位的退休员工,身体本来就不好,她一出事,她父亲当年就去世了。她母亲受了刺激,也不太正常了,今年我们还去慰问过,不记事儿了。卫峥嵘问,她有过男朋友吗?苗大姐说,没有,她不爱跟人交往,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我们都替她着急,老给她张罗,她就是不愿意。

陆行知问,听说她喜欢侦探小说?苗大姐有些意外,说,不太了解。她回忆着说,莫兰空闲的时候手里总是拿本书,埋着头,记得我有一次看见书名是……《浪漫的告别》?是言情小说吧。陆行知说,应该是《漫长的告别》,雷蒙德·钱德勒写的侦探小说。苗大姐将信将疑,显然对莫兰的这个爱好不大理解,觉得跟她的气质照不上。

陆行知望着一排排书架,拿下一本,翻到封底,抽出借书卡,看到上面竖排的表格里有每个借书人的名字和还书日期的小红章。陆行知眼睛一亮,问苗大姐,你们这里的书籍是怎么分类排列的?苗大姐说,按《中图法》分的。你要找什么?先查索引吧。陆行知说,这些卡片呢,如果填满了你们会保存吗?苗大姐不大明白陆行知的意思。陆行知解释说,我想看看侦探小说都是谁借的。苗大姐说,卡片填满了就扔了,没有保存价值呀。卫峥嵘听明白了陆行知的意图,说,你觉得是常来借书的人认识了莫兰?陆行知点头说,喜欢同一类书,就有共同的话题。

苗大姐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儿能在她眼皮底下发生而自己却毫无察觉。她肯定地讲,从来没见过莫兰有男朋友,男性朋友都没有!卫峥嵘说,她有,而且很亲密,亲密到能给她画画。苗大姐不明白,卫峥嵘也没继续解释,画裸体像的事儿过于私密,况且跟她说了也没用。

卫峥嵘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打开看封底的借书卡,小红章盖的都是1997年的日期。卫峥嵘说,两年了,都换了多少张了。陆行知望着林立的书架说,试试看吧。卫峥嵘皱着眉说,侦探小说,对了还有间谍小说,成千上万本,怎么找?陆行知说,我来找。幸好有老陆的传承,这方面的书他也熟门熟路。

夜里的书库,像个巨大幽深的洞穴。陆行知走在长而深的书架之间,手里拿着一沓索引卡和笔记本,在书架上寻找着。他找着一本《犯罪心理学》,取下翻到封底,查看还书日期,最早也是1997年的,就把书重新插了回去。

这时,书库的另一头传来卫峥嵘的声音,说,还真有1995年的,叉的悲剧。陆行知马上猜出来,他说的是《X的悲剧》,奎因写的,也在他列出的单子上。两人隔空对话,陆行知说,把借书人的名字抄下来吧。卫峥嵘又感慨地说,两年都没人借了,多浪费。

陆行知又找着一本《豺狼的日子》,打开看看,最早的记录是1996年,他把书又插回书架继续找。然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儿懊恼,捶了自己一拳后穿过一排排书架,去找卫峥嵘。卫峥嵘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陆行知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忙把书合上匆匆插回书架。老卫表情尴尬,刚在书架上看见了一套《金瓶梅》,这书他听过,一直好奇,刚打开翻了一下,就被陆行知撞见了。

陆行知根本没在意他翻的什么书,也没注意他脸上的尴尬,懊恼地说,对不起,我想错了,不该只找1995年的。就算莫兰死了,他还是会回来借书的,说不定比过去还频繁。卫峥嵘问,什么意思?陆行知说,1996年,1997年,所有的名字都得抄下来。卫峥嵘郁闷坏了,觉得大半夜白忙了。他一挥手说,别抄了,把借书卡都抽出来,复印!

按照陆行知的书单,他们把封底的借书卡都抽了出来,让值夜班的打开图书馆复印室,一张张复印。陆行知把几张借书卡放在复印机上,拼成A4纸的大小,印到一张纸上。陆行知机器人似的干了两个小时,精神颓败。卫峥嵘则坐在一旁打盹儿。两人都没注意,天已经亮了。

苗大姐来得早,一看他们还在,说,你们警察真够辛苦的,这么多人名,怎么查呢?卫峥嵘惊醒了,不好意思地搓把脸,站起拿了陆行知复印好的纸张,翻了翻,很吃惊,没想到这么多。卫峥嵘说,别印了,这个工作量,全市警察动员起来,三个月也排不完。陆行知却不搭腔,机械地重复他的动作。卫峥嵘说,行,你起来,我印!他把陆行知拉到一边,自己接手,可复印机这东西怎么用,他却弄不明白,越搞越闹心。陆行知问苗大姐,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常来借书的人谁穿鹰力鞋?白色的,带红色条纹。苗大姐说,我们……看脸,不看脚啊。

整个白天,陆行知都没有回家补觉,就坐在图书馆进门大厅的休息椅上,手中拿着厚厚一叠打印纸,一边查看,一边用笔做着记号,凭记忆找出那些出现不止一次的名字。他不时抬头,扫一眼进进出出的人。不看别的,就瞅他们的鞋。他的样子,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卫峥嵘走来,在他身边坐下,说,有吗?他问的是鹰力鞋。陆行知摇摇头。卫峥嵘说,回去睡一觉吧。陆行知说,不用,我还行。卫峥嵘对他的态度没那么硬了,似乎温和了些,劝着说,破案有时候是短跑,全力冲刺雷霆一击就破了。但有时候是长跑,体力得匀着点用。

陆行知看看手中的借书名单,说,我知道他的名字十有八九就藏在这里头。他又抬头看看来往不断的人说,说不定这些人里,就有他。可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不知道是谁,这感觉……陆行知笑了笑,笑得有点儿凄凉。卫峥嵘问,什么感觉?陆行知说,是绝望吧。卫峥嵘也笑了,说,没绝望过这么几次,都不算真正摸着了刑警的门路。能挺过这些绝望,咬着牙继续前行的,才是合格的好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