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图书馆员之死(2)(第2/2页)

民警也是个老人了,认识卫峥嵘,问陆行知是不是老卫的徒弟,陆行知说是。民警就打趣说,火烧屁

股了吧,翻这些老案子找灵感。陆行知不大明白民警为什么用了“火烧屁股”这个词。民警说,听说前

两天老卫被叫到市局,各级领导指着鼻子骂了他两个钟头,年前再不破案,恐怕他就得来接我的班儿了。陆行知不由愕然,卫峥嵘前几天确实跟分局领导到市局汇报工作,回来之后脸色如常,该干啥干啥,被骂这事儿一个字也没讲。民警补充说,老卫那脾气,还不急得把档案库点了。

陆行知在档案库里待了一天一夜,才把卷宗看完。他看得仔细,一句一句往下捋。房间里挺冷,他裹着大衣,缩着脖子搓着手,三顿饭都是烧饼就热水对付的。周日白天杨漫呼过他两次,第一次他正看到一份要紧的卷宗,就没回,第二次呼机响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天都快黑了。陆行知看了一眼呼机,杨漫留言说,咱爸已经回去了。陆行知才想起今天他爸回老家,连忙拿着挑出来的两份卷宗就要往家里赶。他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僵了,扶着桌子站了半天才缓过来。

回到家,杨漫说,咱爸不让打扰你。冰箱里放着老陆做了好几天的饭菜。陆行知心里过意不去,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老陆已经平安到家,叮嘱陆行知说,好好照顾宁宁。陆行知吃了口饭,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陆行知揣着两份卷宗去见卫峥嵘。到了专案组,他先往会城区刑侦大队打了个电话,问了其中一份卷宗的情况,然后排除掉了这个,只剩下另一份卷宗。打完电话,他看到卫峥嵘已经到了,正小口喝着一杯浓茶。

陆行知把这份卷宗放到卫峥嵘面前。卫峥嵘看他满脸疲惫,眼睛发红,头发都油了。卫峥嵘没碰卷宗,说,讲讲。陆行知说,五年以内的凶杀、强奸和强奸未遂的悬案,我都过了一遍,最后挑出来两个,一个会城区的,一个南岸区的。会城区的是强奸案,我问过了,嫌疑人基本能确定,已经意外身亡。最后只剩下南岸区这个杀人案,1995年的。死者是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女性,25岁,叫莫兰。

卫峥嵘打开卷宗,翻看着案情记录,问,有什么并案的依据吗?陆行知踌躇片刻说,死者是在住处床上被发现的,死因是窒息死亡,没穿衣服。卫峥嵘看着照片,死者莫兰上半身盖着床单,脸也蒙上了,显然并没有被特意摆成不自然的姿势,又问,现场发现铅笔了吗?陆行知说,没有。

卫峥嵘把卷宗放下说,那你怎么确定这是凶手的第一案?陆行知说,我…….不确定,但感觉这个最像,大概是直觉吧。卫峥嵘冷笑了一下,说,世界上没有直觉这个事儿,所谓的直觉都是经验里来的。如果能在现场一眼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是因为看过了一百个现场,你才看过几个?陆行知有点儿不自信,仍坚持主见地说,我想查一查。现在没有更好的线索,年前又必须破案,我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方向。

卫峥嵘猛地看了陆行知一眼,也没问他从哪儿听说了年前必须破案这个期限,说,挨骂的是我,不用替我操这个心。陆行知请求说,让我查吧。卫峥嵘有点儿烦,忖度着,努力把火气赶走。

他们去了南岸大队,找到负责该案的刑警老严。老严带他们去了莫兰两年前的住处,一个老小区里的一居室。房子是莫兰父母的,他们不住这儿,一直空着。

老严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要能帮我把案子破了,我上你们队里送大红花,请你们吃顺兴楼!我不嫌丢面子,这两年,我都快垮了,天天做梦都是破案,睁开眼心里就有块石头。老严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说,两年前,我一根儿白头发都没有。卫峥嵘说,咱们警察嘛,都明白。

进了门儿,房间里东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些不好搬动的大件家具。客厅有一套旧沙发,卧室床上只剩下了床板,柜子也空了。整个房间均匀地落了一层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过了。老严指着床说,人就死在这儿,铺盖都存物证了,日用品什么的家人都处理了。这房子空两年了,租不出去。

他们把各个房间都过了一遍,确实没东西了,没什么好勘察的。卫峥嵘问,门锁都没破坏?老严说,没有,所以我们判定是熟人作案。陆行知说,被害人的脸被蒙上,是凶手下意识的愧疚感。老严不解地问,愧疚?愧疚杀什么人?卫峥嵘打断陆行知继续抛出理论的企图,说,看照片现场挺乱。老严说,是,我们推测,凶手走之前找过什么东西。我们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一件男人的东西都没有。

陆行知站在卧室里的老式木制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里外外地看看。他目测了一下衣柜高度,探头进去看看里面的顶,又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然后顺着边儿一点一点摸。卫峥嵘注意到他的举动,问,干什么?陆行知说,好像有夹层。卫峥嵘说,拉倒吧,演间谍片儿呢?老严想起了什么,说,你别说,这姑娘家里有好些间谍小说,还有侦探小说,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爱看这个。老严也把头伸进柜子说,撬下来看看?

卫峥嵘不大想掺和这个愚蠢的行动,他顺手抓起床边一根晾衣服用的金属杆子,递给陆行知,说,有劲儿就使。陆行知把分叉的杆子头儿插进柜顶边沿,使劲撬了撬,顶棚的软木板松了。他把软木板取下来,上面是硬木板,中间夹层什么都没有。陆行知有些失望。卫峥嵘拿起晾衣竿,杆头是活的,撬歪了。他把竿头拔下来,想重新安上,却发现中空的金属杆里有东西。他伸进一根手指,把东西取出来,是一张卷起来的白纸。三个警察面面相觑,轻轻把白纸展开,是张铅笔素描人体画,看模样画的是莫兰。只是画上的莫兰摆出的姿势,和柳梦被发现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卫峥嵘和陆行知对视一眼,都看出来了,不会错,每个细节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