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5页)

夏家河轻轻咳嗽了两声,前排的男人抬起右手,摸了摸右耳。夏家河将手里一个纸条从椅子下传过去。原来,夏家河是来跟交通员接头的。

夏家河坐回去,刘管家走向夏家河坐的后面一排。昏暗的光亮,照在刘管家诡谲的脸上,夏家河毫无察觉,专注地看着电影,交通员起身,走了出去。电影里传来轰炸声,费雯·丽和罗伯特·泰勒在大桥上第一次邂逅,刘管家的目光盯在夏家河的脖颈处,身子探向前面,慢慢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就在划向夏家河脖子的时候,旁边传来脚步声,服务生引着两个年轻人朝这一排走来。刘管家只得收回匕首。两个年轻人坐在刘管家一座之隔的旁边。夏家河下意识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刘管家忙低下头去。银幕上,罗伯特·泰勒在看舞台上的费雯·丽跳芭蕾舞《天鹅湖》,费雯·丽发现了座位上的罗伯特·泰勒,两人四目相对,费雯·丽惊喜万状。刘管家起身,找了个角落坐下,心绪不定地看着夏家河。大银幕上,罗伯特·泰勒专注地看着费雯·丽在舞台上表演。

电影散场后,天已经黑了,夏家河随着人流出来,上了电车,刘管家跟在也上了车。离青泥洼还有一站路的时候,夏家河下了车,刘管家也跟着下来了。前面是个岔道,夏家河拐弯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刘管家警觉地闪到一棵树后。

夏家河拐进一条胡同。刘管家掏出手枪追来,却不见了夏家河。刘管家犹豫着拐进另一条胡同。走出不远,一堵墙挡住去路,居然是条死胡同。

一堆杂物后,藏着夏家河,他看着地上的黑影朝自己移动过来,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刘管家先是朝另一堆杂物后面看去,不见目标,刚要回身,身后一道黑影闪出来。刘管家一回身,黑影举着匕首扑了上来,刘管家一侧身,只听“扑哧”一声,匕首擦着刘管家的脖子划过,刘管家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夏家河逃走了。刘管家追了几步,四下里找枪。胡同里,夏家河狂奔,冲上了大街。刘管家提枪追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不见了夏家河的人影。

到底是什么人要刺杀自己?夏家河有点糊涂了,如果是特务的话,说明接头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可那人却是在他完成接头任务之后,在暗处袭击了他。分析了半天,夏家河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大连可谓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搅在这个漩涡里,自己面临的困难和危险可能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这日一早,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在青泥洼街响起,整条街被飞舞的烟雾和满地红通通的鞭炮纸屑弄得格外喜庆。红绸扯下,“牙善诊所”几个字跳了出来,格外的醒目。身着白大褂的夏家河收起红绸,朝围观的人作揖。穿着护士装的江桂芬忙着张罗,伊莲娜、阿金等邻居都出来看热闹,不远处的吉水能活也好奇地拿着相机拍东拍西。

诊所的设备是昨天到的,有了这些东西,牙善诊所才有了些牙科诊所的样子。夏家河不知道的是,这些设备是邵夫人背着邵登年找人弄的,那个人叫曲子堂,是大连商会的会长,也是邵登年的老乡。当年,邵夫人差点嫁给了他,但最后却走进了邵府,成了邵夫人。

青泥洼街上新开张了一家店,自然避不开李巡捕的关照。鞭炮刚放完,李巡捕就带着一个警察来了。李巡捕名义上是吃官晌的巡捕,但是在这条街的人眼里,就是一个地头蛇。李巡捕的来意夏家河自然明白,这年头,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在街面上混,关键是要懂事。当然,夏家河是懂事的,主动献上红包,李巡捕自然眉开眼笑。江桂芬将沏好的茶水放在李巡捕面前的桌上,倒上。李巡捕的眼睛一直看着江桂芬,江桂芬意识到什么,借口要去买点牙线,走开了。

新店刚开张,就进来一个女人,女人正是麻姑,麻姑三十多岁,在这条街上卖海米、鱼干等干海产品,街上的人不管老少都叫她麻姑。麻姑坐在看病的椅子上,好奇地看着屋里大大小小的设备。

李巡捕的目光跟着江桂芬走到门口,又移向窗外街上,并没有在急诊室里已经进门的麻姑,他直到看不到江桂芬了,才说:“夏大夫,这位护士是你太太吧?”

“我还没结婚。”夏家河边招呼麻姑,边客气地回答。

“你这岁数不小了,我看这小护士就不错,长得挺标致,精神头也够。”李巡捕暧昧地笑着,“夏先生艳福不浅啊……”

夏家河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开始专注地给麻姑看牙。李巡捕借故上厕所,走进屋后去了,他四下查看着什么,正要推开夏家河卧室的房间,夏家河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暖瓶,指着身后说,“厕所在这里。”

李巡捕“哦”了一声,朝厕所走去。夏家河看着李巡捕进了厕所,关上房门。

夏家河从后屋出来,看见麻姑正好奇地拿着牙模,东摸西看,麻姑说,这个诊所可是青泥街的头一份,这些洋玩意,得花不少钱,夏大夫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开诊所之前,一定是做什么大买卖的吧?

“东跑西颠,挣口饭吃罢了。”夏家河笑着举起了钳子。

“我才不信呢,挣口饭吃的人,在青泥街上可支不起这个门面。”

“不瞒你说,这个店还真是靠朋友接济的。”夏家河埋头给麻姑看牙的时候,不知怎么,江桂芬在大街上和一个女人吵开了。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大花。

“你咋在这?”顶着大铁锅的王大花打量着穿着江桂芬,抬头看看诊所,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放下大锅,扯着嗓子朝诊所里喊:“虾爬子,你给我滚出来!”

“你嚷什么?这里是诊所,不是你家,更不是你撒泼耍野的地方!再说夏大哥正在治牙!”江桂芬拦在王大花面前。

王大花一听江桂芬这样说,更来气了,还张嘴闭嘴夏大哥,嘴倒是甜啊!

“一个小娘儿们追着人家老爷们满哪跑,你爹娘的脸都让你丢尽啦!”王大花指着江桂芬的鼻子。

“他未娶我未嫁,我丢什么人?牛郎追织女都能追到天上去,我追到大连怎么了?倒是有的人,孩子都五六岁了,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到底谁丢人,你让大家评一评!”

“啪”的一声,王大花一巴掌拍在了江桂芬的脸上:“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臭嘴!”

江桂芬捂住嘴巴,愣了几秒,突然发疯般地冲了上来。江桂芬揪住王大花的衣领,王大花扯着江桂芬的头发,两人撕扯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屋里的夏家河听到响动,忙跑出来,一看这阵势,赶紧劝架。王大花趁此踢了江桂芬一脚,江桂芬欲还击,却被夏家河挡住。夏家河连拖带拽才把两人拖进了诊所,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不停地朝里面张望着,夏家河回身将硕大的白布窗帘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