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教导主任又占用了课间操的时间宣布处分的事。当他通过广播宣告了徐立晨的处分, 然后说“接下来开始广播操”的时候,二班的同学都纷纷带着惊喜看向排在后面的张志源,冲他挤眉弄眼打手势。

张志源情不自禁地看向张雁声。

张雁声没回头, 只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八班的同学听到公布的结果,也纷纷转过头去想对徐立晨挤眉弄眼, “恭喜”他又达成一次处分成就。他们也都知道,徐立晨根本就不在乎处分不处分的。

可今天徐立晨却一反常态, 没有得意嚣张的笑容。他目光投在身前的地上,好像根本就没有聚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几个人挤了半天眼睛, 还“嘶嘶”、“嘘嘘”地叫他, 他也没回应他们。弄得他们老大没意思地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中午吃完饭, 张雁声在学校里溜达了一会儿。她不喜欢吃饱马上就回教室坐下,特别是现在冬天, 窗户关得严密, 教室里比较憋闷。

但别的女生嫌冷, 都先回教室了。

张志源趁这个没人的空档追上了她,给她道歉。

张雁声撩起眼皮:“倒什么歉?”

“就前天晚上,”张志源说,“我妈的态度不太好……”

张雁声无所谓:“家长不都那样嘛。”

她前世见过态度更恶劣的。不过是走在路上迎面碰上的陌生人而已,走过去之后听见她在身后对自家的小孩说:你要是敢打扮成那样,我就打死你。

“你不介意就好。”张志源松了一口气。

“多大点事。”张雁声无语。

张志源抿了抿嘴唇, 说:“其实……我是单亲家庭。”

张雁声脚步慢了下来,抬眼看他。

“我爸在我五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一个人带我,她也没再结婚。就……把我看得特别重。”

“那是肯定的。她是你妈妈呀。”张雁声说。

她本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这会儿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心里更柔软了起来, 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几分:“你是她最重要的人了。她一定对你期望特别高。”

所以管得多,管得严,看成眼珠子似的。

“嗯!”张志源承认,“她就梦想我能上q大。”

你可以的,张雁声心里默默地说。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羡慕。记得在她其实还不明白考大学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也曾对妈妈发下豪言壮语,“长大了要考Q大B大”。

这几乎是每个城市孩子小时候都会许下的宏愿。妈妈那时候也肯定没当真,但她还是笑得很开心。

可惜,她不能像张志源这样,能真地让母亲的心愿成真,让她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

张志源妥妥就是让人羡慕的“别人家孩子”。

她微笑:“你肯定能考上。

张志源失笑:“我发现你总是对我这么有信心。”

他挠挠额角,说:“其实我,特别傻的。我上初一的时候,就想去考个职高、中专什么的。”张雁声莫名:“哈?”

张志源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她:“因为我妈一个人养我嘛,然后家里还有房贷还好多年什么的,就觉得我妈很辛苦。我就想早点上班挣钱。”

别人有这种想法张雁声还能接受,可张志源?e on,你可是状元!

她的心思显然是通过神情流露了出来,张志源有点赧然,说:“后来班主任知道了,跟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才知道我的想法。她难过得哭了。但是跟我说,不能这么目光短浅,辛苦几年和辛苦一辈子,性质完全不同。”

张雁声大大地松了口气:“阿姨说的对啊。”脑子很清醒。

“是啊。”张志源说,“其实现在回想就很可笑,但是那个年纪吧,真的特别容易钻牛角尖或者想岔了,幸亏有大人点醒,才没走错路。”

这话触动了张雁声,令她默然。

半晌,她抬头:“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对自己的以后有什么想法?”

“其实我妈很想让我去国外。我爸还在的时候就很想让我长大以后去国外留学。”张志源说,“但我和我妈之前咨询过,费用太高了,本科基本申请不到奖学金,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负担不了。我妈想把我们家的房子卖了,还想跟亲戚朋友借一些……”

“我阻止了她。我觉得没必要。国内也有很好的大学,211、985,搞定本科肯定是没问题的。”

“读研的话在国外申请奖学金就比较容易了,当然前提你是成绩得好。我研究过挺多资料的,我觉得等到我本科那时候,应该可以做得到。”

“当然前提是我先得在国内读一个足够好的大学。”

“那么前提的前提就是,高中这三年就很关键了,不能放松。”

“所以你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而且……”张雁声说,“你一直都在正确的路上,做正确的事。”

张志源不明白张雁声的眸子里为什么那么多的感慨,他笑道:“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并不是的。

哪怕二班这样的优秀班级,班里也有只知道眼前的习题,却不知道未来在哪的人。所以哪怕学习成绩一样,人跟人的成熟度也还是有差别的。

所以周六晚上,他眉眼间都是少年人萌动的情意,说出来的却是,要好好学习。

张志源的青涩温和之下,有着出乎张雁声意料的理智和成熟。

少年丧父,人生三悲之一。

他失去父亲的年纪和她失去母亲的年纪差不多。他的家里或许没有后妈继父私生子的狗血,却有着必须承受的经济压力。

但他选择了和前世的她完全不一样的路。他选择为自己和母亲而努力。

这,就是正路。

啊……真想,让某个混蛋一起来听听,来看看。跟人家对比一下,跟她一起,接受这种鞭笞。

老师经常拖堂,以至于各班放学时间不一。

不过老师们很默契地,一般都不会在八班拖堂。所以张雁声到了地铁站后面的时候,徐立晨已经在那里了。

他跟自己的司机和张雁声的司机小周一起聊天说话呢——时间久了,小周跟这两人竟然也算脸熟了。

见到她来,徐立晨拉开车门,说:“外边冷,车里说吧。”

张雁声跟小周打招呼:“等我一会儿。”坐上了车。

徐立晨给她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了车,坐好,也关上车门,转头问张雁声:“你说的证据呢?”

张雁声从外套兜里掏出来给了他。

车里的灯开着,照得很清楚。叠得方方正正的一张纸,有横隔线,一侧整齐,一侧有点毛边。一看就是从作业本子上撕下来的纸。

“就这?”徐立晨不满地咕哝一声,将折纸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