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5页)

事实上,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了犯罪集团的同谋,在黄河平和何雨的眼中,他才是杀害何涛和战友的凶手!生活的逻辑就是这样残酷无情,英杰觉得世间的一切都被颠覆了。在痛恨自己的同时,他恨透了龙海,就在他初到香港发现龙海的踪迹时,真恨不得把他一枪击毙。当明白了黄河平的真实身份后,他恼羞成怒,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只是黄河平受到他的斥责,被逼冲出医院时,他又马上追了出去,因为他知道:如果黄河平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罪过将更大……

一切的一切都要在今天有一个了断。

英杰开始把衣柜门打开,内中放着一个军用行囊,里边装着一套早年在部队搞野战生存训练时用的装备。他一件件检查了一遍:罗盘、多用战斧、军用铲、强光手电和止血带等。当然,还有铐子和手枪——这是一把英杰收藏多年的勃朗宁小手枪,他把它绑在了右脚的脚踝处,更重要的还有那套像折叠相册一样的图谱,这是从秦半两那卷《城摞城图谱》中复印的,他已经无数次地在脑际中过了电影。

关上柜门,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穿衣镜中显现的自己显得有几分陌生:由于憔悴和疲惫使眉宇间的皱纹如斧刻般明显,额头下那双眼仿佛是地下的磷火,闪动着一种积蓄已久的忧郁,那忧郁像毒虫一样噬咬和折磨着他,使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变得狰狞可怖——很像是墓穴中那镇墓兽的模样。

英杰的神经此时被突然出现的猎物刺激得兴奋异常,他一言不发,行动迅速而敏捷。以至于如何进的材料厂,白舒娜怎么帮他打开的库门又下的竖井,他全然不记得了。凭他的感觉,材料厂周围撒了不少便衣,但他不能和他们打招呼,因为这样会中断自己的行动——他生平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行为选择,他寄希望于此举最终能得到齐若雷的原谅。

他现在已经放倒脚窝下边的梯子,命白舒娜盖上顶板,在这一刻,他才仰首叮咛道:

“一个小时以后,如果我没有消息,你马上告诉何雨他们来增援……”

顶板盖严,此后便是一片大黑暗。凭着图谱和手电,他摸到了那处石窟墓穴,依稀可见东倒西歪的祭坛和石兽。前面石门半开,他走过去,看下端处竟然发现有几块嵌死的顶门石,没有片刻的犹豫,他掏出多用军刀,一点点剔除了石屑,将顶门石的作用恢复,而后把两扇门隆隆地关闭。他注意到,身后的两扇石门各有一半太极图,一边是黑鱼白眼,一边是白鱼黑眼,闭合后,黑白鱼首尾相衔,黑白相间,亦黑亦白。英杰来不及揣测它的玄妙。顺着石门摸到下端,将捡到的几块碎石用斧嵌入石槽,从正面顶死石门。这样,无论从哪个方向,谁也难以开启这扇石门了。

不久,他来到石洞石屋,在石桌边坐下来休息,意外发现桌上有小半截残存的蜡烛,用手去捏,发觉蜡烛顶端竟有些微热发软——这说明有人刚离开这里不久!他内心一阵狂喜,收了这截蜡烛,打亮手电,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沿着石壁的台阶而下,由于走得快,他竟一步踏空,另一只脚踩在很尖利的东西上,身体刹那间失去平衡,一个前仆,跌入黑暗之中。顿时,像有无数把尖刀戳进了身体,手电也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经验告诉他不能挣扎和晃动,因为身下全是锐利的长钉——若不是胸前的行囊护住了胸腹,他早就像被刺破的皮球那样死于非命了。靠着行囊做护身,他忍着钻心的疼痛一点点地俯身移动,身体终于偏向了钉板的一侧,等他脱离开密密麻麻的钉子,浑身上下早已是血肉模糊了。

吃了这一个大亏,他再不敢轻敌贸进。加上手电不知滚落到了什么地方,他开始坐下来,从行囊中掏出纱布,将疼痛出血的地方默默包扎好。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管怎样睁大眼睛去适应光线,四周还是像地狱一般毫无光亮。绝望中,他的手指触到了包内的一个防潮火柴盒,继而,又摸到了那截蜡烛。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这些东西将会比生命还宝贵。

随着一根根火柴的点亮和熄灭,他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程,由于鞋底被刺破,受伤的脚趾反应极为灵敏,随着凉飕飕的东西从脚底升起,脚掌处一阵阵刺骨般的疼痛,他咬着牙,蹲下了身子,随手划亮了一根火柴,发现眼前泛着一片亮光,这亮光好像还在缓缓地移动。他顿时抽了一口凉气,明白这里就是图谱上标注的晃滩。并且距离古时的御街桥也不会太远了。

他不敢再划火柴,开始用折叠军用铲一点点探路,晃滩的边缘有一段石壁,他像壁虎般贴附上去,抠着凸起的石块,一步步前移,终于踏到一片坚硬的土地上。就在此时,他猛然听到了斜上方有人在说话。

“上边就是中山路,这一带连着白云塔,脚底下就是历代朝廷、祖爷,您这下可就是皇上皇了。”烧成灰也能听得出,说话人就是龙海。

“这张图看来不假,可再找到像奚国大墓里这样的东西就难说了。”被称作祖爷的人不冷不热,话语中透着犹疑。

“咱扳倒树抓老鸹,一个个来嘛。您老是神眼,这奚国大墓的青铜器该是上品吧。”又是龙海的声音。

“唔,红斑绿锈,是商代晚期的器物。”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龙纹铜鼎称得上天下独一无二,你知道它的价值在哪儿吗?”

“我哪儿比得上您祖爷一个小拇指头,只看见腹内有铭文,铸着‘奚戈’两个字,该不是奚人拿了武器的意思吧。”龙海拿腔捏调地谄媚道。

“你这叫望文生义,是文物行的大忌,我来让你添点见识:这戈字应当是姓氏,不是武器,这是当年奚国贵族中很有声望的一个族姓,奚人是商周时期的一个封国,在南北朝和唐代的典籍中还有记载,以后就神秘地消失了,没想到在几千年的地下,它在恭请我祖文的到来,快哉呀快哉。”

“这才是一座陪葬墓,按你跟市里签的协议,这城摞城要是开发下去,那还不是金山叠着银山呀。”龙海说话间划着了火柴,把烟递了上来。

祖文扑的一口吹灭了他的火,把烟也打掉了。可就在这一明一暗的刹那间,英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原来,龙海和祖文就在御街桥的顶部,正扶着栏杆说话。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正在桥的一端坐着。而自己正在桥下的拱洞中。他觉得还应该有一个人在桥的另一端,但摸不清对方的位置,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劲敌,根据港警的介绍,这大概就是祖文从“省港旗兵”中选的贴身保镖。说起省港旗兵,多是曾受过特种训练的退伍军人,他们往来大陆和港澳作案,往往被黑社会收买做杀手和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