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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上成了两个人的拼杀,剩下沙金、温先生和咬子坐山观虎斗。就在两人努着通红的眼球子盯住盖碗的时候。沙金突然止住了盖碗的摇动,正色道:

“我是庄家,有权发令:今儿赌的不仅是钱,还有人性,博彩要讲赌性。输赢自有天定,不能为赌伤了朋友和气,你们听我的话便开赌,做不到,立马尽兴而止!”说完将柯松山的金块向他怀中推了一把。不料这话把柯松山激得面色喷红,顷刻把那堆金块重又推向桌心:

“我柯松山输赢拿得起放得下,拳头上跑马,肚皮上插旗杆,决不会因赌生事,你尽管开盘!”

沙金特意把碗中色子摇得山响,然后戛然而止,轻放在桌上,打开碗盖,柯松山又输了。

赫连山得意洋洋,脱去大褂,用桌下那把折叠刀贴着桌面把金块尽刮在大褂内,打了一个包,和鼓囊囊装满钞票的塑料袋堆放在一起,拿眼瞟了一下柯松山,扬起宽大的下巴说:“咋样,服不服?不服,尿一裤子!”说罢哈哈怪笑起来。

“来!怕输是妞生的,赌!”

“要现钱,要金块,你手里有吗?”

“我赌矿,919坑口!”

这一下子,不仅屋子里的人,连赫连山也惊住了,谁都知道,919坑口经过六年前那场浴血争夺,柯松山与赫连山仍各有一半开采权。这是金岛含金量最高的矿脉,人称“印钞机”,谁拥有它的开采权,将意味着富甲全岛。

“赫老二,你敢赌吗?谅你连人带家当打捆也赌不起吧?!”这次轮到柯松山笑了。今天赌场不准带保镖,并且有咬子塞过来的那把刀攥在手里,他—点也不怕赫连山,论自己的实力,他兄弟五个,加上叔伯兄弟十人,还有大猇峪村几十家股民,是在金岛唯一敢与赫连山叫板的矿主。

一直默默观察赌场阵势的温先生,这时候站起来,操着半生不熟的粤语向双方拱拱手说:“二位的豪气我温某十分佩服,这些年我到过世界上各种赌场,参加过赌马、赌犬、赌金钱、赌房产,唯独没有见过赌坑口的。今天我也算开了眼界。我在澳门时,一位书法家给我写了一幅字,我也念给各位一助赌性,说的是:

人之初,性喜赌,赌天赌地为财富,赌命赌气人不求;

白亦赌,黑亦赌,昏天黑地有输赢,赌德如山水长流。

男子汉赌的就是这种英雄气,啥是钱?就是粪土;啥是人生?就是一场大赌!胜者成王败者寇,无非风水流转,从头再来。如果二位执意要赌,我愿替二位做公证,OK?”温先生这话无疑是推波助澜,赫连山一听拍响了巴掌。

“这位老哥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讲得在理,我赞成,问问这金岛,问问这沧海,我赫连山怕过谁?你姓柯的敢赌坑口,有种!当着兄弟们的面,我让你放马过来!”

“你拿什么赌?就你那几个糟钱?!”柯松山盯住对方嘴巴,目不转睛。

“命!”赫连山不假思索。

“好,一言为定!”柯松山接了上去。

看着壮硕的赫连山和瘦小的柯松山两人已是跃跃欲试,温先生便用镇台木重重一拍赌台,大声说道:“今日之赌,只赌一勇,不赌一气,赌君子之风,天地豪情,赌919坑口归属,不赌人命。输赢自有天定。”然后用右掌托双方的两手,做了个不偏不倚的姿态。

二山都面带挑衅的微笑,回归自己的座位,并且交出携带的刀具。赌场抽签,由柯松山选择,先赌放血。赫连山淡淡一笑,不屑地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仰起了脑袋。温先生让人各给了一把匕首,用酒精擦了,递在双方手中。两人互看了一眼,几乎同时举刀插向各自的手臂,鲜血马上涌出,两人忍痛大笑,五分钟后,有人立即过来包扎,温先生宣布:平局。

接下去是赫连山提议,用猎枪击打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把单管猎枪交由温先生看过,检查了子弹、枪机,交给了赫连山。枪响处,他的大腿一侧被打了一个四周烧焦的孔洞,鲜血很快从裤管中涌出。见了血使人紧张兴奋,柯松山双眼一闭,对准小腿肚开了一枪,痛得他几乎昏厥过去,马上有人上来为双方急速包扎。

赫连山强悍力不亏,大腿箍上纱布,包上云南白药,就腾地站了起来,走到咬牙流泪的柯松山面前朗声说:“我赫连山在金岛从来没有怕过谁,不要看你柯松山恶名在外,孟船生有权有势,今儿就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他诡谲地一笑,贴着柯松山的脸问道:“咱俩再来一个回合,敢不敢?”

“我还怕了你不成?!”柯松山虽然撂了高腔,可心里却没有底儿。

“好,那我赫连山先讲一个条件,中人具保之后跟大家伙儿一起退场,不管最后谁翻车都是屌朝上,谁也不能报警,我跟你柯松山一对一自我了断,绝不反悔!”

柯松山这时也站了起来,把身子靠在赌台上,硬撑着一股气说:“奶奶的,大不了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干!”

场内人员退出,都在门窗外偷眼观望,不知道赫连山要耍什么绝活。只见他一步步走向柯松山,轻蔑地笑笑说:“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那贼胆儿几两重我还不知道?现在撤赌还不晚,既保全了面子,还保全了尸首,又能了却了咱俩六年前的孽债,也不要让孟船生看了咱们的笑话,咋样?”

赫连山插手撩开了他那件黑色缎面大褂的衣襟,柯松山登时呆住了:原来这家伙的腰间正裹着一圈捆扎好的烈性炸药,细细的导火索正从裤子的小便开口处露出小半截来,已被赫连山拽在了手中,皮带的扣环上竟然还挂有一块开矿用的爆炸计时器,倒计时的秒针正在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我操你姥姥,赫连山!你是个天生的混蛋。”柯松山吓得骂出声来,两眼死盯着对方腰间的秒表。

“现在轮到你个小杂碎儿出汗了吧,要知道金岛没有两座山,919坑口不能有两个主人!要是敢赌,咱俩谁也不要动;要是尿净了,收拾家伙滚蛋,坑口从今天更名改姓,我再数五下,有种咱就一天过周年!”

柯松山盯住赫连山腰间的秒表,当对方数到三的时候,他终于挺不住了,身子向赌台边上一歪,差一点要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有人用当地的土话骂了句操娘的话,柯松山一回头,原来是温先生从门外走了进来,只听他又操起广东话大声宣布道:“自今日起,919坑口采矿权全部归属赫连山,柯松山老弟要将采矿证和固产登记清单一并尽快交割。”

这天深夜,咬子来到卓越约好的一家小吃店的雅间,把“名古屋”这场可怕的赌战报知卓越。没想到卓越早已接到线报,根本不以为然,急得咬子一阵表白:“卓队,那天听你一番教诲,明白了不少道理,俺实在是愿意立功赎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