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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跳舞的女郎正是盛利娅。

曲江河在靠吧台的位置坐下,专注地观看表演,直到一支雕刻着镰刀斧头图案的红色火炬抛到他的脚下,他才明白是让客人表演节目。他一时显得紧张,点了首《伏尔加船夫曲》,在鬈发舞者手风琴的伴奏下,没想到自己浑厚的男中音竟然发挥得很好,颇有点惊动四座的效果。一曲终了,曲江河自知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便有意离开舞池,走到吧台的另一边,站在一个游戏飞镖靶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练着准头,不知怎么回事,手气不佳,飞镖个个打偏,空镖横七竖八地落了一地,他有些懊丧,刚要回到座位上,有人从后面发出哧哧的笑声。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盛利娅。

对方拾起了飞镖,刷刷几下,全都扎在了红圈之内。

曲江河默不做声,故意不看对方,将手中的飞镖攥在一起,而后整束抛出,皆中红心。

“Very nice!Very nice!”女郎禁不住击掌喝彩。曲江河转过脸,故作一脸茫然,她才把眼睛眯起来,用一种被人捉弄的神色戳着曲江河的鼻子说:“好呀,你真狡猾,我差点给你骗了,你不老实!”

曲江河笑笑,说:“我不过是受了你的优美舞姿的感染,才有了这种准头的。”

盛利娅听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转而道:“难得局长今天有这样的雅兴,你可是这里的稀客呀。”

“我是来道歉的,那天在海滩多有得罪,还要请你原谅。”曲江河身着西服,彬彬有礼,完全没有了海滩上那股冷峻和僵硬。

“曲局长,你也是公务在身嘛,现在能赏光陪我跳一曲,咱们就算扯平了。”盛利娅甜甜一笑,不卑不亢做了个邀舞的姿势。曲江河欣然应允。

慢华尔兹舞曲奏起,灯光暗淡下来,曲江河略显局促,和盛利娅的身体保持着距离,舞步也仿佛是警察的操典。盛利娅莞尔一笑,指尖很温柔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早就料到你会到这儿来。”

“是吗,为什么?”曲江河佯装诧异。

“因为你在找你最需要的东西。”盛利娅瞟了他一眼,对他的心存戒意明显不满,有意按了一下对方的肩头,“你也明白,只有我才能帮你。”

曲江河能感到对方手指尖传递的微小信息,两人在众多舞伴中穿行,舞步逐渐配合默契。舞池的转弯处,他轻轻攥了一下对方的手,女郎的身体便做了一个轻盈优雅的弧线,裙服像绽开的绿荷,柔和而轻盈地扫在自己的腿部,他略有些走神,差一点撞到了身后的舞伴,便急切向前迈步,正赶上女郎向前踏步,两人的胸部无意间发生了轻微的碰撞,曲江河像碰着了火一样后退了一大步。

“你怎么帮我?”

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睛荡人心魄地闪动了一下。“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诚意。”在舞池灯光更暗淡处,她像怕黑似的靠近曲江河,身体不由自主依附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这一刹那,曲江河感到自己的腿部和对方的腹部碰在了一起,内心立刻腾起了一股热浪,周身的血液也开始澎湃奔涌。他下意识地立刻松开了手,和女郎拉开了距离,并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这时灯光大亮,盛利娅发现他掏出的竟是一个手帕,正在抹去头上冒出的涔涔汗珠,不禁觉得对方有几分可爱。

“咱们去喝一杯,你不介意吧?”一曲终了,盛利娅以主人身份邀道。

“当然,非常感谢。”曲江河随即答道。少了拘束和戒备,他逐渐对这个有着异国风情的姑娘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好感。

曲江河阅人无数,并非不解风月,但对盛利娅这样的女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对方通体散发出的青春健朗的活力,眼睛里藏有的那种勾魂摄魄的力童,可以把你久久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召唤出来,通过一颦一笑传递一种含混而美妙的东西,使人不知不觉,难以抗拒。

他暗自告诫自己:如果一任情感信马由缰,自己就会忘了来这里的初衷,就会被自己点起的情欲之火烧掉。这一瞬间,他明显感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脆弱。

重回吧台,盛利娅示意服务生倒上两杯法国红葡萄酒,一杯递给曲江河。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曲江河注意到对方脸上腾起了红晕,但漆黑的眼睛里却分明含着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忧伤,分明是在用求助的神情凝视着自己,那模样更加楚楚动人。曲江河觉得到了该谈谈他所关心的话题了。没有想到,盛利娅却像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样首先开了口。

“那天你上船被挡了回去,我都知道。我没出面的原因,你应该理解。”她为他斟了酒,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道,“可我断定你会坐在我面前的,这几天我都在等你。”

“是吗,为什么?”

“凭眼睛和内心。”

“谢谢,我的确想得到你的帮助。”

“你想了解些什么呢?”

“知道这艘船的一切。”

盛利娅没有马上回答,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在剧烈地矛盾着。曲江河在默默等待,期待地看着对方。

“曲局长,你能告诉我,世界上最大罪恶是什么吗?”盛利娅终于抬起头,紧盯着曲江河的嘴巴。

“是掩盖罪恶本身。”曲江河一字一顿地说道。

盛利娅浑身颤栗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这个表面粗犷的男人,说话竟含有如此深刻的哲理。在海滩上,她就感到了他那种凛然的气质。以前也听说过这个铁血局长的传闻轶事,今晚近距离的接触,更加感到了这种来自内在的一种震撼。

她觉得他很像一堵墙、一座山。在他身上,有她需要的一种力量。她心灵深处的一岗大门在慢慢开启。她有一种冲动,想把内心的恐惧和有关大船的隐秘全部倾泻而出,但很快又抑制了自己。她本能地朝黑暗处看了看,那里似乎有一些看不见的眼睛。

曲江河捕捉着盛利娅表情的细微变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度。正当他要向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吧台上的电话机却突然响起来了。

她飞快抓起了电话,继而像触电似的把听筒递了过来,不无惊诧地说:“怎么?是找你的电话!”

曲江河把听筒靠在耳边,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曲局长,我是赵明亮,我想马上见到你,向你提供一个重要情况。”听筒那边的声音十分急迫。由于紧张,声音很大。

“你在哪里,怎么找你?”曲江河登时紧张起来。

“你现在就到鲸背崖的老营房去,我在营房后门等你,是关于大猇峪案件的事,情况很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