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案巧破,小案大破

刑警的工作是代代相传的,一代带一代,师父给你立规矩。新入职的刑警刚入队,第一件事是先认个师父,但平常为了亲切,都称呼一声“哥哥”或是“姐姐”。

我师父姓隗,当时的职务是探长,后来他发展得非常好,北京很多著名的案子都是他破的。他非常正义,非常非常正义。他教我很多东西。那个时候我19岁,他的信念就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头了,你认同了他,你就永远按照他的思维去走了。首先第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绝对不能取。第二个,理直气壮是一辈子,卑躬屈膝也是一辈子,你干什么不理直气壮啊?

我敬重隗哥,但同时我也特别怕他。我这一生当中,我所干的案子,所经历的东西,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北京博物馆陈列的好多经典案件,都是他搞的。譬如在望京那次,有几个歹徒开枪,我们击毙了两个,还有一个爬到烟囱上面,拿着枪,拿着手榴弹,你们谁上来,不是开枪就扔手榴弹,特警谁也不敢上去。隗哥戴一个钢盔,拿把54手枪就上去了,上去就给他拽下来了,那会儿他已经是行动队的副总队长了,这么大的官,冲到一线干活的没有几个,全国范围都算上也没几个。

新疆暴恐那次,有个暴徒开着车,绑一车炸药包,企图冲击天安门,在光华路给截下来了,特警拿着枪准备干他,干不着他,他躲在车里。隗哥拿一把枪就过去了,把玻璃打碎,一手就把点着的那个炸药给掐断了。还比如王立华,就是绑架明星吴若甫的那人,最后谁也不敢拍板,隗哥说抓,全程指挥就是他!他教了我太多东西,以至于当我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居然发现无从下笔。

隗哥教了我许多东西,令我印象格外深刻的一件事儿,是他逼着我写结案报告。我是个心中有想法但就是写不出来的人,可当警察的你得会写啊。笔头得灵,记录、报告、材料什么的,所有东西得通过一个“写”展现出来。你要把事情的人物、时间、地点、起因、经过、结果六个要素都写出来,才能把事情叙述清楚。但我当时也不会写,这时候隗哥跟我说,你得写日记。

可我懒啊,不写,写那玩意儿干吗,还不如抓几个坏人去。没想到隗哥真一个礼拜检查一次,前两次我没写他都和颜悦色叫我下回补上,到第三次的时候,他跟我说,你再不写我就打你了。我哪能当真?他看着那么斯文一人。

结果,赶上有回他喝多了,在屋里真打我来着,最气人的是,第二天一睡醒,他压根就忘了昨晚上是怎么揍我的。就是我这个师父,帮我养成了一种习惯,拿着笔、笔记本,这么多年就记下来了。我没事干就记一下,没事干就记一下,老想着,不写师父要打,真打。

这一写就是好多年过去了。

我算是出师了,隗哥也被调到了别的地方。不仅如此,现如今我也有了两个小徒弟,一个叫夏新亮,另一个叫李昱刚。

毫不客气的,我给这俩孩子上的第一课,就是必须写结案报告!

当然,这些年除了破案子,从一个菜鸟刑警蜕变得成熟一些,我还解决了一件终身大事——结婚,她叫婷婷。

说起结婚这件事,我就打心底觉得对不住她。结婚那年,订的11月2号结婚,结果11月1号我被派去抓人了。去的邯郸,抓一拨抢劫的,要把人抓到位。说你去不去?我是不想去,但你说要让小同志挑大梁,我又怕他们出现问题。结果当天下午我们就开车去邯郸了,到良乡,车坏了,又迅速借了一辆小面包往邯郸赶。人是抓到了,抓到的时候将近凌晨两三点了。

那都不能说第二天结婚了,过了12点就是今天了。我跟队友说你们继续工作审讯,我就不问了得回去了,明天我要去结婚。大夜里,我从邯郸一路开回了北京。本来约好了早晨7点钟婚车来接,结果我睡着了,睡死了,婚车给我打电话:你赶紧起床。我说,干吗?我困着呢。那边说你今天结婚。我一猛子就醒了。对,结婚。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就到婚礼现场了,一路上参加我婚礼的队友给我买牙膏的、买牙刷的,买什么的都有,边走就把脸洗了把牙刷了。朋友问说,你结婚还缺什么不?我前脚说什么都不缺了,后脚一拍脑门,不对,红包和喜糖还没拿。就这样,等于匆匆忙忙就把婚结了。

娶到媳妇儿了,11月2号结的婚,3号就是我们婚期的蜜月旅行,去云南。她其实想出国,但我在职不能去。她便就活我了,降了一级别。结果呢,嘿,在蜜月旅行过程当中我接了一电话,让回来,有些案子得搞,必须得回来。我当时心里非常不高兴,但为了案子我还是回来了,带着媳妇儿一起回来的。回来到北京是下午四五点钟,坐飞机就回来了。北京有一个讲究,一个月蜜月期,不能空房子,我媳妇说你能不能今儿晚上别回单位了,明天再走,我说行。

结果晚上8点钟单位又给我打一电话,说必须得回来。那就回去吧,穿好衣服我就准备走。我媳妇儿就不让我走,我死活要走,我媳妇急了,说,我就横在门口了,你要走就从我身上迈过去,你要走咱俩这日子就别过了。但我还是走了,去搞案子,结果这案子一搞就将近一个月没回家。

你说这是个什么狗屁丈夫啊,可他就是我。

正做着自我反思,我这边儿接了一电话,有个男的报案,说家里被入室抢劫了,父母在家中惨死。

啥别说了,带上俩徒弟,走吧。

到了案发现场,技术人员已经封锁了现场,开始勘查,门外堵了不少围观群众,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嘱咐俩徒弟:“都把鞋套穿上。”

进入屋,视觉冲击力非常强。现场异常惨烈,老爷子死在要出卧室没出卧室的地方,后背全是刀伤,屋里的血流得哪儿哪儿都是。老太太死在床上,脖子上有一根领带勒着,前胸、脑袋上都有刀伤。老爷子身上有十几刀,我数了数十六七刀不止,老太太少,扎了有七八刀。

“这是男死者的领带吧?”李昱刚问。

“看样子应该是。”

我瞧着老太太一侧,床边的扶手椅上,还有衬衫西裤等,唯独缺了领带。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老夫妇住一间,儿子住一间。老夫妇的卧室是一副人间炼狱,儿子的卧室却是一尘不染,十分整洁,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

我们仨仔细走了一圈,为了不打扰技术组工作,就从案发现场出来了。

“儿子叫陈晨,他报的警。说是入室抢劫,他回家来发现的。”李昱刚点上一支烟,把烟盒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