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变故◎曲筝刚走进沈府大门,沈泽就迎了上来,故作平静的面容掩不住眼里的担忧,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曲筝知道沈泽不喜她单独和谢衍在一起,往常出现这种情况她会解释两句,今日却不想解释,只冲他淡淡一笑道,“我们明日出发。”

原本一脸落寞的沈泽脸上突然迸发出惊喜,失声,“明天真的能走?”

看曲筝从谢衍那里回来后郁郁寡欢的神情,他原本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曲筝肯定的点点头,“能走。”

绣杏却不懂了,挠挠头,“姑娘不是说想延后一日?”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曲筝好像不高兴,反常的恼了,“延什么延,谁还想在京城赖着不走了怎的?”

绣杏没想到只是好意提醒一句,竟惹来姑娘这么大怒气,慌忙闭口不再言语。

曲筝说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思绪没由来的就飘回进门前。

谢衍紧紧抱着她,低喃叫着她的名字说舍不得,临走时却又叫她明日早一些出发。

她一直都知道谢衍理性的可怕,能很快从一段无益的关系中抽离,没想到竟这么快。

她倒也不是介意他的转变,就是觉得既然他都痛痛快快的抽身了,为何还要故作深情的要她陪一日。

气人。

曲筝磨磨牙。

第二日,曲府赶在日出前就腾空了,只留下一个老管家看门。

曲筝站在马车边,亲眼看着两扇红漆大门缓缓合上,目光悬滞好久。

这应该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站在这扇门前了吧,从今以后,她将彻底同这里的一切告别,那些两世以来发生过的,好的坏的,都会成为记忆里的碎片,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不见。

这不就是她重生后一直想要的结果么?

思及此,心中那些若有若无的空落感一哄而散,她脸上浮出一丝对将来生活的向往。

第一缕晨曦终于从地平面钻出来,暖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生动。

“上车吧。”沈泽痴看曲筝半晌,末了才提醒她。

曲筝点头,转身扶着绣杏的手,进了车厢。

她刚在车厢坐稳,忽听外面传来吴常的声音,“我来送大小姐一程。”

曲筝惊奇,一把掀开车帘,看到不仅吴常来了,他手下的人也都来了,乌压压的站了一巷子。

她拧眉问,“不是让你们去公爷身边好好做事么,来这里做什么?”

昨晚回府后,她叫来吴常,把手里一沓身籍递给他,让他和手下的兄弟们还是回到谢衍身边,不必跟着她回江南。

她不愿自己回家了,却害别人离开亲人。

吴常原本已经安排好妻儿老小,准备跟曲筝一起去江南的,看着她递过来的身籍,一开始还不敢接,连连起誓一辈子效忠她。

曲筝却不要他这份“愚忠”,费了番功夫才说服了他。

好不容易撵走的人,并不想他回来,“曲家健仆个个身手不差,再者这里距码头又不远,一路都是官道,你们再跟着纯属多此一举了。”

今日的吴常可没那么好说服,执意要送,“大小姐就当是我领了命令,不得不从。”

一句话挑明缘由,曲筝目色一顿,想到了什么,不再劝,默然放下车帘。

到了城门曲筝才知道谢衍的安排不仅于此,段统领带着两队侍卫也在等她。

有了吴常的前车之鉴,她知道多说无益,任凭段统领带人跟在曲家车队后,左右曲家码头距此不算远,他们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朝南去。

吴常带着手下打前锋,段统领的人断后,曲筝的马车被拥护着走在最中间。

行过城门没多久,曲筝看到了她曾经施粥的棚户区,现在变得整整齐齐,房屋虽然看起来还是简陋,却比之前好太多了。

她让车子停下,静静凝望过去,想象彼时挤在乡下军库的那些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脸上该有多少笑容。

段统领从后面打马过来,顺着曲筝的视线看过去,感慨道,“这里之所以这么快建成,曲姑娘捐的那笔银子功不可没。”

段统领这一说,曲筝倒记起来了,她当时是还谢衍一个人情,没想带还惹得他不高兴。

她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话音刚落,就见吴常从前头勒马过来,一脸肃然道,“时间不早了,请大小姐尽快赶路。”

时间哪里不早?太阳才刚升起来而已,曲筝不明白吴常为何跟谢衍一样,都有一种让她快点离开京城的紧迫感。

她垂睫,伸手放下车帘,淡淡一声,“出发吧。”

队伍继续进发。

快到码头的时候,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曲家那艘又大又奢华的画舫,一圈人挤在码头上围观。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力,段统领的人提前散开,曲筝也下了马车,由绣杏陪着走到码头,吴常则混在人群里远远的盯着。

这一路吴常都表现的很谨慎,不时引得曲筝也跟着紧张。

曲筝走到河道边,见沈泽已经早先一步过来,正站在曲家码头的木栈上,指挥艄公划船靠岸。

京城河道少,画舫几乎难见,各个码头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嘴里不停地啧啧称奇。

曲筝无意于引起旁人的艳羡,见画舫掉转过来尚需一点时间,在人群后等着,先不进曲家码头。

周围一片赞叹声,猜测着画舫主人的来头,完全不知其就在他们中间。

曲筝恬静站着,对画舫的新鲜感过后,听到身边两个人开始讨论另一件事。

“你听说了么,静虚山的妖道士在祈年殿门前架了九只大鼎,就等着一万个男子的精血炼丹呢。”

“这道士简直丧心病狂,竟真的要给陛下炼万血丹!不过话说回来,他去哪采一万个男子的精血?”

“嘿,一万个有头有脸的不好找,若是无籍无名的呢?棚户那里可多得是!”

曲筝听到这里骇了一跳,脱口而出,“棚户区统共两万人,除去女人和孩子,也不够一万人啊。”

那两个人被冷不丁的插了话,脸上激愤,抬眼见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火气顿消,笑开脸好声道,“姑娘此言差矣,那半大的小子阳气不比成年男子差,把这些孩童也算上,满一万还有余头。”

光是听听曲筝就不寒而栗了,摇头道,“陛下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是暴君才做的事。

那离曲筝最近的男子撇撇嘴,接话道,“这可说不好,谁不想在那个位置永远坐下去,不过城里都在传,用真龙脉血炼丹亦有长生不老之效,如果想救这一万人,只需找到身上流着真龙脉血的那个人,问他愿不愿意以一人之血救万人性命,倘若他是个心怀大义的君子,这一万人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