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喜欢她◎第二日,上京城的酒肆茶楼里都在谈论一件事:商家女竟然抛弃了位高权重的小公爷!

很多人都跌掉了下巴,若是说这谢小公爷无恶不作,骄奢淫逸也就罢了,可他偏是惩奸除恶,肃清朝堂,私生活更是干净,既无通房又没小妾,烟花柳巷过,片叶不沾身。

虽然昨日去蒋府参加宴会的人拍着胸脯保证,小公爷亲口承认是曲家女执意和离,还是有人不相信,继而引发了其他的猜测。

但也有不少后宅妇人心里暗暗羡慕曲筝,同为女子,她做了她们不敢做的事。

对于谢衍昨日的行为,曲筝一点也不惊讶,他一直厌恶费心思的解释,一句话就能堵着众人的悠悠之口,他必然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当和离双方中被同情的一方。

因为他内心足够强大。

可惜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扮弱的同时,还不忘恶心她一下。

不过曲筝这会也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她昨日就将开海鲜酒楼的想法告诉了沈泽,沈泽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成本核算、客流分析,觉得她这个想法可行。

沈泽揉揉酸涩的眼角,倦声道,“前提是我们得有自己的航线。”

三叔公忍不住又惋惜,“可是我们的航线也卖掉了,自上次贩私盐事件后,航线买卖受到严格限制,现在想重新买一条,可不是那么容易。”

曲筝沉默,虽然当时让父亲匆忙卖航线的决定,回头看是错了,可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发现曲家的困顿之境。

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

她没为此困扰,转而问三叔公,“咱们那条航线,衙门交接程序走到哪一步了?”

三叔公道,“之前查贩私盐的时候,所有的文书资料都被御史台拿去调查,听说最近就可以打回衙门,衙门审核定章后,交割就完成了。”

曲筝缓缓思索,“那就是说这件事还有的谈。”

三叔公不解。

沈泽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阿筝是想和买家商议,撤回交易?”

曲筝道是,“我们给他定金双倍的赔偿金,我想他不会不答应。”

双倍的赔偿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沈泽抄起桌上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顿响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不是不可以,虽然成本上涨了一成,从长远来看,还是划算的。”

三叔公听后,道,“好,我现在就去找买家谈。”

曲筝送他到门外,“有劳三叔公。”

午后三叔公回来,垂头丧气,“对方没有答应。”

“不答应?”曲筝有点意外,“白得一大笔银子都不要?现在纯靠这条航线挣钱的营生并不多。”

私盐案后,朝廷在京杭运河设立重重关卡,航运生意越来越难做,曲筝之所以想买回来,不过是为了保证海货的及时和新鲜,真正想挣银子还得靠酒楼。

她决定亲自走一趟,见见这个买家。

约定在如意茶坊,沈泽同曲筝一起。

对方是个小而精瘦的年轻人,自进来后除了看到曲筝第一眼,眸中起了一点波动,而后就垂眉耷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曲筝一看此人就不好说话。

她认认真真的分析利弊,并显示出了极大的诚意:如若不满,这件事还可以谈。

可买家仿佛怕自己动摇似的,从头到尾没抬过眼,最后索性连身子都侧过去了。

曲筝默默叹了一口气。

沈泽见状,刚想帮着说两句,买家懒懒的摇了摇手,“你们还是别费口舌了,实话告诉你们,就是说破了天,这航线我也不会还给你们的。”

曲筝沉思几许,手轻轻戳了戳沈泽,在桌下冲他比了三个手指。

沈泽愣神一瞬,被小姑娘轻软手指戳到的地方微微发着烫,不过他很快回神,慌忙闭眼掐指算了算,而后睁开眼,对着曲筝点了点头。

得到沈泽的肯定,曲筝心里有底,对买家道,“三倍,我给你三倍赔偿金如何?”

买家淡淡一笑,“百倍也不行。”

曲筝错愕。

买家显然不欲再议,起身告辞。

沈泽送买家回来,就见曲筝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他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下,安慰,“你先别沮丧,也许他回去脑筋就转过来弯了。”

曲筝却不抱任何希望,“金钱根本就打动不了他,看来我们要失去这条航线了,如果不能保证新鲜又及时的供货,我们的海鲜酒楼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也没有开的必要了。”

曲筝以手支头,看着杯中的茶叶浮浮沉沉,眉头不展。

沈泽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不由的想起江南时她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一软。

“想不想放孔明灯?”沈泽突然道,“你以前在江南只要不开心,就把烦恼全部写在孔明灯上,一股脑送给老天爷,心里就舒畅了。”

曲筝回忆起家乡的点滴,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我还记得每次都是表哥带我去城中最高的观星楼放孔明灯。”

沈泽温煦一笑,“京中也有这样的地方,走,我带你去。”

*

夕阳沉没,暮色灰蒙,一辆两马架的马车缓缓走在朱雀大街上,华盖宝顶、雕栏画柱,奢华非常。

马车后跟着两队佩刀的随扈。

在北鄢,达官贵族出行都是一马架,就连皇帝平时也不过三马架,两马架已是位极人臣。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唯恐冲撞了,因都知里面坐的必然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国公大人。

马车行至城中,文情不经意抬头,突然失声喊道,“是谁在城中放孔明灯?”

上京冬季干燥,城中都是土木结构的房子,城外还有军马草场,以及农民的麦秸堆,这孔明灯不管落在哪里,都很危险。

马车的车帘从内拉开,谢衍那张五官立体的脸露了出来,他眯眼看了看那被烛火照得通红的孔明灯,眉心一蹙,撩帘走出了车厢。

“拿我的弓来。”

听到谢衍的命令,文情慌忙从身后取下弓.弩,连同箭矢一起递到他的手中。

谢衍立在车辕上,一身剪裁合度的紫金蟒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一手弯弓,一手搭箭,肩背上健劲的肌肉紧绷外突,手肘缓缓后移,待弓弦在风中铮铮嗡响,手指一松,箭矢如飞龙腾天,瞬间就看不见踪影。

须臾,只听“嘭”的一声,那盏孔明灯被刺破正中,失去平衡,晃晃悠悠的落到宽敞的朱雀大街上。

一个侍卫小跑着捡了来,呈给谢衍。

谢衍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目光突然定住,干瘪的孔明灯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筝”字。

他抬头环视一圈,命令,“查一查这孔明灯从哪里放出来的。”

*

位于京城中心的龙隐寺有一座七层的佛塔,沈泽花了点银子买通守塔的小沙弥,就带着曲筝上了塔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