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余鹤把T恤衫搭在黄少航肩上:“可是你在发抖。”

黄少航说:“我没事, 我只是......”

只是喜欢你太久了。

他喜欢余鹤的时间实在太长,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这种情愫具体萌发于哪一天已不可考。

年少的情动不仅没有随着时光推移而黯淡, 反而在黄少航人生遭逢巨变时,成为信念一般的存在。

在缅北那些难捱的绝望岁月中,黄少航始终坚信, 如果余鹤在,一定会保护自己。

无论身体和精神上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只要念着余鹤的名字,黄少航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可是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在黄少航来缅北的第一年,他无数次想过结束生命,悄悄计划着自己的死亡。

他写了一封信,托回国的华人朋友带给余鹤。

华人朋友告诉黄少航,余鹤已经不在余家 ,说余鹤在奉城有名的销金窟工作一段时间后, 被一位有钱的大佬带走了。

听说那位大佬有些特殊的爱好。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黄少航从死亡的衰败爬起身。

他得找到余鹤, 把余鹤从那个有钱的大佬身边带回来。

余鹤脾气那么差,从来不会曲意逢迎, 怎么在别人身边生活啊。

余哥会像自己一样害怕吗?

会像自己一样挨打吗?

会像自己一样被关在黑暗地下室吗?

余哥的眼睛看不见, 万一别人把食物扔到地上, 余哥也不能像自己一样找到怎么办?

黄少航想,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活下去, 我得找到余哥。

在漆黑无望的泥沼中,黄少航把自己磨成了一把淬毒的剑。

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因为他需要权力、人脉、地位,只有坠入地狱,从地底厮杀上来,他才有资格和那些大人物平起平坐。

从前看都看不过眼的脏事,黄少航亲手来做。

恶毒、狡诈、残忍、阴险,才是在缅北生存下去的‘优秀’品格。

他终于成了缅北有名的毒蛇,人们提起他,脸上会浮现既厌恶又恐惧的神色。

黄少航也曾用这种神色看过很多人。

可是那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害怕而怜悯他,所以他也不必怜悯任何人。

今年夏天,黄少航终于如愿回国。

他带着权势人脉,回到奉城。

黄少航找到云苏,见到了余鹤。

那天,他看到余鹤神采飞扬地骑着摩托车,身后背着一把琴。

黄少航开着车跟在余鹤后面,满心都在想见到余鹤该说什么。

他组织了好久的语言,他有好多话想对余鹤说。

就在他做好准备,打算在路口拦下余鹤时,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前面。

余鹤侧头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片刻,一个英俊的男人走下车,掏出手帕给余鹤擦了擦汗。

云苏六月的天气很热,午后的空气都是燥热的。

可没有眼前这一对人看彼此的眼神热。

他们就像一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相互擦了擦汗,又在路边说了会儿闲话。

然后,男人跨坐在余鹤的摩托车后面。

余鹤转动油门,骑着摩托车极慢、极慢地离开了。

可摩托车走的再慢,还是将车里的黄少航留在原地。

烈日熔金,三十多度的高温里,黄少航全身冰凉。

余鹤和傅云峥若是两情相悦,那他这么多年的拼搏为了什么?

他在地狱里苦苦挣扎,就是为了把余鹤找回来,可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地狱里。

那一刻,黄少航意识到:

他来晚了。

有些事,错过一步,就是一生。

黄少航闭了闭眼,冰冷的泪水淌了下来。

余鹤问他为什么颤抖,他该如何回答?

他怎么能不颤抖?

明都慈善晚宴那夜他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依旧没有机会诉说,他错过了他的余哥,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黄少航不认命。

这不能怪他。

若是六年前的自己,他就认了。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他狡诈阴险、善于谋算,在没有穷尽所有手段之前,他绝不会认输。

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傅云峥无声无息地死在缅北,还半点沾不到自己身上,但他没有这样做,至少现在还没有。

当傅云峥第一次孤身犯险,迈进望海楼的时候,黄少航就知道,傅云峥对余鹤的感情也很深。

他不能让傅云峥死在缅北,尤其是和余鹤扯上关系。

这样余鹤一辈子都忘不了傅云峥。

死亡是最美的滤镜,弄死傅云峥就是给自己树立一个永远都无法战胜的情敌。

他要赢,就要彻彻底底地赢。

*

黑暗中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余鹤感觉到黄少航又靠回了自己身上。

余鹤问:“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我去叫人试试吧。”

黄少航摇了摇头:“没用的,三哥经常这么关我,一般是一天一夜,有时候他忘了就会久一点。”

余鹤骂了句脏话:“他有病吧,干吗这么欺负你。”

“我好欺负吧。”黄少航虚弱地笑了笑,他仰面在余鹤耳边说:“对他而言,我就是他爸爸从外面捡回来的流浪狗,高兴时逗弄两下,不高兴时动辄打骂,我经常被他关在这儿,很多天,有时候还不给我饭吃,或者把饭扔在地上,喂狗似的喂我。”

余鹤猛地站起来,又一脚踹在墙上,怒吼道:“他怎么敢这么欺负人!操,狗东西,我他妈要宰了他。”

余鹤暴怒的反应和黄少航想象中别无二致。

从前黄少航在学校里被欺负时,余鹤也是这生气,骂骂咧咧地去替他找场子。

余鹤踹开教室门,嚣张地对欺负黄少航的人说,狗东西,滚出来,老子的人你也敢欺负。

黄少航含着泪,仰起头。

那并肩而行的高中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多少次遍体鳞伤都没有哭出来的黄少航,此刻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余鹤马上蹲下来:“小航,怎么了?”

黄少航抽泣着问:“余哥,你怎么才来啊。”

你要是早点来缅北就好了。

余鹤揽着黄少航的肩:“是我来晚了,这缅北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小航,你跟我跟我回国吧。”

黄少航哽咽道:“我还能回去吗?我爸爸死了,妈妈在缅北,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妈妈只有我了。”

余鹤的眼眶也红了,他伸手擦去黄少航脸上的泪水:“那怎么办?那个狗东西把咱们扣在这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黄少航的眼角早已适应了黑暗,他望着余鹤模糊的轮廓,说:“他想要钱,他被人算计欠了赌债,需要两个亿还账。”

“两个亿?缅币吗?”

黄少航顿了顿:“美元。”